莊昭嫿見狀終於在心中悄悄鬆了口氣。
而作為這次九霄書院遴選的主要操持者，岑鈺對於登天梯的了解顯然比莊昭嫿要多得多。
見謝螢停在九百階久久沒有動彈，他的神色間竟隱隱透露出幾分凝重。
“岑師兄何故露出這樣的表情？可是登天梯有什麼不妥？”察覺到不對的莊昭嫿試探問道。
“登天梯沒有問題；但師父曾告訴過我，登天梯前八百九十九階對修士來說都不會造成任何傷害，若能堅持到七百階反而能幫助他們淬體。
但九百階往後便不同了……”
“有何不同？”
莊昭嫿急急追問，見岑鈺深深看了自己一眼後才覺出不妥，連忙恢複了那淡然的神態。
岑鈺也沒有與她計較太多，輕聲解釋。
“登天梯與飛升之時才會出現的飛仙路有異曲同工之妙。
修士需得叩問本心，叩問其道才能通過。
所以登仙路的第九百階，亦是問心階。
若能通過，無論是修為或境界都能大漲，可若過不了，那便有走火入魔乃至修為倒退境界下跌的危險。”
這才是岑鈺擔憂謝螢的真正原因。
他不否認謝螢很強，但強者未必就一定能通過問心階。
若最後不能通過反連累其修為倒退，那反而會影響她繼續通過後麵的關卡。
可聽了這話的莊昭嫿卻是放下心來，尤其是在看到站在第九百階上久久不曾動彈的謝螢後，她的唇角更是不受控製的翹了翹：
問心階啊…她倒要看看盛極一時的大比魁首能不能跨過這問心階…
但莊昭嫿顯然高估了問心階的危險。
問心階既是問心所用，那不同的人站在上麵所看到底聽到的，自然也是不同的。
謝螢踏上問心階後並沒有看到多麼恐怖的場景，也沒有深陷什麼奇奇怪怪的陷阱。
相反，呈現在她麵前的一切甚至能稱得上是祥和。
她浮在半空之中，被雲霧包裹看不清四周的情況。
不管她往哪個方向前進，所能看見的、接觸到的都隻有一片虛無縹緲的雲霧。
謝螢倒不害怕，來到修仙界這麼久，大大小小的危險她也見過不少，絕不會在還沒弄清楚情況的時候時候就先亂了陣腳。
更何況這是仙妖盟為遴選弟子而準備的登天梯，危險或許有，但殺機不可能。
謝螢漂浮在雲霧之中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虛空中有一雙眼睛正盯在自己的身上。
“敢問閣下是誰？為何藏頭藏尾躲在暗中窺視？何不出來大方相見？”
虛空中沒有回應，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傳來一道無悲無喜的聲音。
可那聲音並沒有回答謝螢的問題，而是平淡反問。
“你是誰？”
“逍遙宗謝螢。”
“你是誰？”
謝螢：？？？
她這是遇見了個複讀機嗎？
不過吐槽歸吐槽，謝螢也慢慢從這簡單的問話中回過味，看明白了眼下處境。
她定了定心神，重新給出回答。
“我是謝螢，是曾經在另一個時空生活了二十幾年的謝螢，也是如今拜入逍遙宗、活在修仙界的謝螢。
但若拋去來曆、身份與姓名，我便隻是我自己，亦是芸芸眾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員。”
在她話音落地的瞬間，謝螢能夠明顯感覺到縈繞著自己的雲霧散去了不少。
“你修何道？”
“缺德道。”
“何意？”
虛空中的那道聲音就像是個沒有感情的問話機器，隻管問問題卻絲毫不在意謝螢的反應。
“缺德道顧名思義自然是缺失道德，但我的道絕非如此狹隘。
人若有太多的道德感，太在意的旁人的看法，難免就會困在世人的眼中，困在自己為自己圈出的框中。
世人所說所做，便一定是對？是於自己有利的嗎？
我的道正是要我丟棄多餘的道德感，不為世人眼光看法所困，能夠坦然去尋、去做我心中認為正確之事。
我修此道正是為了求一個自在順心。”
謝螢同樣也不管虛空中的聲音是何反應，隻管說出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
“躲天意避因果，諸般枷鎖困真我；順天意承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我的道，正是助我拋卻所有自困的因素，找到真正的自我。
雖順天意卻不違本心，不困於人更不困於己。
隻要無愧於心，縱然我為天下人所不解、所誤會、所忌憚又如何？
我依然是我。”
此話一出，濃重的雲霧又散去一半，謝螢已經可以隱隱約約瞧見雲霧之後的景色：
正是九百階往後的場景。
但她依舊無法穿過雲霧到達下一道階梯，因此謝螢猜測這場“問心”應該還剩下最後一個問題。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聲音再次於虛空中響起。
“謝螢，你叩問本心，可有悔有愧？”
“不悔、無愧。”
謝螢沒有絲毫猶豫，抬腳便堅定的朝前走去。
“我所行之道雖隻為自己開心卻從未傷天害理；所殺之人皆是與我有仇有怨、因果相連之徒。
我不怕天意亦無懼因果，為何要悔又為何要愧？”
周邊縈繞的雲霧隨著她的回答一點一點散去，當最後一個話音落地，雲霧徹底散開，她已然站在第九百零一階上。
與此同時，天邊灑下一道金光將她籠罩其中，那層蒙在她心上眼前的薄紗終於全部掀開，她從未如此近距離的感受到道的存在。
謝螢沉浸在如此玄妙的境界中儘心感受，伸手隨意一抓都有看不見摸不著的道則法意縈繞在在指尖。
這是屬於她的道，亦是被天道所承認的道。
謝螢心情大好，繼續大步朝前走去，蘊含著道則法意的淡淡金光籠罩其身，更為她增添了幾分神聖不可攀的氣質。
孤身行在九百多階登天梯上的謝螢就像是一把終於洗去所有鉛陳的利劍，天地間無人可擋可摧其銳氣！
親眼看見這一幕的莊昭嫿險些沒能控製住自己的表情。
“謝螢她不僅安然渡過了問心階！”
岑鈺亦是瞪大眼睛，失去了往日裡的自持從容：
“她竟然還以金丹之軀提前悟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