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外。

鎮遼王府的馬車停在街邊。

田猛低著頭走來走去，有些擔憂。

依大明的性子，若是頂撞了陛下怎麼辦？

就在田猛為大明擔心的時候。

通往皇宮的青石板路上出現一道身穿青藍色衣衫的高大身影。

田猛餘光一瞥，注意到對方。

他臉上頓時浮現驚喜之色。

“明哥！”

田猛招了招手。

大明從巷子裡走出。

“明哥，怎麼樣？”田猛抓著大明的手臂，雙眼放光的問道。

“陛下還是讓我做天下兵馬大元帥。”

大明低聲道。

“那……你答應了嗎？”

田猛有些緊張的看著大明。

大明眼中閃過一抹深邃。

“答應了。”

聽大明答應，田猛頓時鬆了一口氣。

趙誅脾氣暴戾，第一次讓明哥回去等，第二次就不一定能有這麼好的事了。

還好明哥答應了。

“好！”

田猛朗聲大笑：“明哥，我是服你的！”

“有了你，以後大遼彈指可破。”

“啊哈哈哈哈！”

大明微微一笑，抬眸看向秋高氣爽的蔚藍天穹。

“走！”

“明哥，今天鴻賓樓，我請客。”

田猛臉色紅潤，很是興奮：“封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以後咱們這些兄弟，都在你麾下！”

“也叫上劉猙他們，咱們一起喝個痛快！”

大明忽然按住田猛的手臂，搖了搖頭。

他悄聲道：“有句話說的好，事以秘成，事成之前不宜大肆宣揚。”

聽到大明的話，田猛琢磨了一下。

他拍了下腦袋，笑道：“對！”

“明哥你說的有道理。”

大明鬆開抓著田猛的手，聲音雄渾道：“走吧。”

“明天再請他們吃酒。”

“嗯。”

二人邁步走到車前，掀起車簾，上了馬車。

“駕！”

灰衣車夫手中長鞭輕揚，抽在馬臀上。

車輪滾動。

馬車向鎮遼王府走去。

大明坐在車上，車窗的簾子被風吹得起起伏伏。

街上的情景不時傳入大明眼中。

馬車輕快，街上小商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沒過多久，馬車穿過幾條街巷。

距離鎮遼王府已然不遠。

就在馬車轉彎，拐過長街的時候。

一道風吹起了車窗的簾子。

街邊。

一家名為“張記麵館”的店鋪前。

坐著一道身穿白衣的身影。

從背影來看，那道身影有一股縹緲、出塵的氣質。

大明目光掃過長街。

在見到那道白衣身影的瞬間，他先是一怔，隨後瞪大眼睛。

“停車！”

大明身子輕顫，急忙喝道。

“籲！”

駕車的車夫趕忙拉緊韁繩。

馬車停在長街上。

坐在車廂對麵的田猛抬頭看向大明，詢問道：“明哥，怎麼了？”

大明掀開簾子，一步躍下馬車：“猛弟，你先回王府吧。”

“我有點事要處理。”

田猛看著跳下馬車的背影，趕忙喊道：“明哥，需要幫忙嗎？”

“不用！”

大明躍下馬車，三步並作兩步，快速奔向街角的“張記麵館”。

見大明離去的方向是一個麵館。

田猛怔了一下。

他下意識撓頭道：“難道是餓了？”

“那家的麵很好吃嗎？”

田猛琢磨了一下，決定以後有機會也來試試。

他沒多想，扭頭對車夫道：“回府。”

“駕！”

“啪！”

長鞭抽在馬臀上。

棗紅色的大馬再次拉著車廂沿街前進。

“呼……”

大明快步走在街上，深吸一口氣。

他望著前方“張記麵館”上的那道白衣身影，心中有些緊張。

那道坐在長凳上的白衣身影仿佛感知到大明靠近。

他緩緩轉過頭。

“大明。”

一聲輕喚。

陳燁一襲銀邊白色錦衣，坐在街邊的長凳上，俊朗出塵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他雙眸微亮，看向大明。

“爹……爹！”

大明有些驚喜。

他果然沒有認錯。

大明疾步跑到陳燁那桌坐下。

“爹，你什麼時候來的？”

大明一臉喜悅的問道。

陳燁麵前放著一杯清茶。

他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笑道：“剛來沒多久。”

大明目光掃過木桌，抬頭道：“爹，剛到正午。”

“您還沒吃飯吧？”

“我帶您去吃飯……”

陳燁笑著搖了搖頭：“我早上吃過了，現在還不是很餓。”

“吃些麵就好了。”

他伸手輕指麵館的牌匾。

大明這才注意到，牌匾的角落處，刻著一枚玉葉標記。

“張記麵館”是玉葉堂在汴梁開設的其中一個據點。

大明會意，喊道：“小二，來兩碗雞湯麵！”

“好嘞！”

後廚裡傳來應聲。

“爹，您來汴梁是？”

大明看向陳燁問道。

陳燁沒有回答大明的問題，而是淡笑著問道：“剛從宮裡出來？”

“是！”

大明將自己答應趙誅，做天下兵馬大元帥一事說給了陳燁聽。

陳燁喝著街巷坊間的粗淺清茶，靜靜聽著。

在大明說完事情經過，陳燁俊朗的臉上浮現一抹笑意。

“不錯。”

陳燁雙眸閃過一抹欣慰與感慨。

“真是長大了……”

他望著如今身高八尺，渾身肌肉虯結，衣服被撐得鼓鼓囊囊，如同一扇門板般的大明。

大明剛毅、黝黑的麵龐，依稀間能看出六年前憨厚的模樣。

“爹，我餓……”

兩人相識時的那句話，仿佛還回蕩在陳燁耳邊。

轉眼間。

當年追著包子吃、一口一個爹的傻小子，馬上都要當天下兵馬大元帥了。

陳燁不禁感慨時光之快。

“二位客官，麵來嘍！”

麵館的小二端著兩碗冒著熱氣的雞湯麵，恭敬的呈到桌前。

陳燁回過神來。

一雙筷子伸到他麵前。

順著烏木筷子看去，大明遞來筷子，臉上帶著樸實、憨厚的笑。

“爹，筷子。”

陳燁接過筷子。

他攪拌兩下麵條，挑起幾根，不緊不慢的吃了起來。

“呼嚕嚕……”

大明吃相狂放，大口大口的炫麵。

三四口的功夫，一碗麵就被他吃完了。

“吸溜溜……”

大明端起碗，將碗中淡黃色的油星麵湯喝入肚中。

陳燁見大明十幾息的功夫就吃完一碗麵，好笑道：“又沒人跟你搶，這麼急乾什麼？”

“小二……”

大明抬手製止了陳燁。

他雙臂拄在桌上，笑道：“爹，我一碗就夠了。”

“一碗？”

陳燁睜大雙眼，笑道：“一碗恐怕連一成飽都不夠吧？”

大明咧嘴一笑：“這家的麵味道一般，不合我的口味。”

“等我回餘杭，我請爹吃餛飩。”

陳燁咀嚼著雞湯麵，輕輕點頭：“好。”

他用烏木筷子一下一下的挑著麵，不急不緩的吃著。

不多時。

一碗雞湯麵被陳燁吃乾淨。

“呼……”

陳燁吐出一口悠長的氣，說道：“味道比之餘杭是差點。”

吃過麵，陳燁站起身，在桌上放了十六枚銅板。

他一邊起身，一邊淡淡道：“既然想做，那就去做吧。”

“如果哪天累了，想回家了。”

“家裡永遠有你一碗熱乎餛飩吃。”

陳燁聲音中帶著一抹淡笑。

他轉過身，站在街邊，抬眸望天。

一行秋雁排成“人”字，振著翅膀，向南方飛去。

秋高氣爽，天朗氣清。

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蔚藍。

“幼鷹總有展翅的一天，父母護得一時，護不了一世。”

陳燁了解大明。

他能看出大明心中有一團暗藏的熊熊烈火。

四年前從大遼回來，大明就和以往不一樣了。

當時，隻是一點火星。

四年。

大明在餘杭城南砍了四年的樹。

那些被他伐下的樹木，化作了燃料，將大明心中的一團火星逐漸燃成一團烈火。

陳燁望著蔚藍的天穹，嘴角微勾，有些自嘲。

“無論到達什麼樣的位置，最後都會跌下來。”

這句話，說的倒是好聽。

可是……

見過光明的人，又怎能再忍受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