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完古老頭所說，皆是吃了一驚。
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一層緣由。
與此同時。
費正如夢初醒，整個人清醒過來。
他視線從鄭令、鐘海枝、單雄、陳毅等人身上掃過。
“此事和師傅無關，都是我的錯。”
費正蒼老，麵無血色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愧疚與痛苦。
他抬頭看向武素素背上的沈玲瓏，聲音有些發顫道：“沈……沈師妹，我……我對不起你！”
此話一出。
費正兩行熱淚流下臉頰。
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滴落在衣襟上，與胸前那灘血色混合在一起，讓人分辨不出是淚痕還是血跡。
沈玲瓏被武素素背著。
她神色複雜的看著費正，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但是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昏迷三十四年，沈玲瓏的喉嚨許久未用，已經不能發聲。
沈玲瓏知道自己不能發聲，卻依舊說了一句話。
費正從沈玲瓏的口型看出了她表達的意思。
師兄，我不怪你。
這句話如同一道落雷，狠狠擊在費正的天靈蓋上。
他身體一顫，臉色灰敗，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都要在下一刻消散
若是沈玲瓏痛罵他，費正或許心裡還會好受些。
但是……
沈玲瓏卻原諒了他。
“啊！”
費正仰天大吼，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如同衝破堤壩的洪水。
“啊啊啊……”
他跪倒在地，雙手捶地，不斷哭嚎。
往昔的記憶浮現在費正心間。
“費……費師兄好，我……我叫沈玲瓏……”
初入門時的沈玲瓏躲在師傅身後，眨巴著的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有些怕生的看著自己。
……
“師兄，《醫經》裡對五臟五氣之說是什麼意思啊？”
一襲黃衫的少女捧著神醫穀的醫書，虛心討教。
少女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清香，繚繞在鼻端，擾人心緒。
不知為何，自己的心跳得快了幾分。
……
“師兄，我……我隻想好好學醫，還……還不想婚嫁之事。”
已經在醫道上有所成就的少女，低著頭，小聲拒絕道。
見少女低垂腦袋，眼神飄忽。
原本跳動急促的心臟忽然停了下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湧到臉上。
火辣辣之餘，還有幾分痛楚。
……
“師兄，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是薛師兄。”
“玲瓏在此祝師兄日後能得覓良人……”
三十四年前那晚。
少女身材高挑，麵容白皙，容貌精致。
她亭亭玉立的站在月光下，清冷的月輝映在她那張白皙的臉上，多出幾分嚴肅。
幾年過去，她儼然成了大姑娘，出落得更加漂亮。
少女再度拒絕了自己。
那一刻。
自己仿佛能聽到心中碎裂的聲音。
與心碎聲一同出現的是無邊的羞憤與怒火。
為什麼！
我是神醫穀的大師兄。
神醫穀百年難遇的醫道天才，未來穀主的繼承人。
薛銘草根出身，性格毛躁、衝動。
為什麼！
為什麼你傾心於他！
嫉妒與羞憤化作無邊的火焰。
好！
既然我得不到的東西，那彆人也休想得到！
月夜下。
“嗖！”
在憤怒與不甘的驅使下，自己出手點住了沈玲瓏的穴道，強行將煉製出治療藥毒之體的丹藥塞進了她的嘴裡。
待夜風拂過，雲朵遮蔽月光。
沈玲瓏倒在地上的時候。
刺骨的冰冷與寒意從自己心底散發出來。
自己錯了嗎？
不……
錯的不是我。
是薛銘。
……
昔日的過往如同走馬燈般輪番出現在費正腦海中。
“啊……”
他雙目流出血淚，癱坐在地，痛苦不已。
“沈師妹……”
“我對不起你！”
費正忽然大吼一聲，彙聚全身內力於右掌。
“呼！”
一道風聲響起。
費正一掌拍向自己的心口。
他無顏麵對沈玲瓏，更無顏麵對神醫穀諸位同門，要自絕於此。
陳毅見費正竟然要自殺，下意識喊道：“住手！”
旁邊的武神目光一凝，身子微動，剛要掠過去。
隻聽“嗖！”的一聲輕響。
一道無形勁力刹那間跨越數丈距離，精準無比的點在費正膻中穴上。
費正揮到一半的右掌瞬間停住。
他被人點了穴道，全身都動彈不得。
眼見這幕，武神心中一驚。
他看向出手之人。
一襲白衣的陳燁神色平靜，麵容俊朗，一副什麼都沒做的樣子。
是帝君出的手！
武神心中驚訝。
好快的出手！
武神眼眸一凝，看向陳燁的目光中多了抹尊敬。
不愧是天下第一，一劍斬開兩道天地枷鎖的武道絕巔！
武神側目看向被點住穴道的費正。
不知為何。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好笑的念頭。
費正從某種角度來說，也算是接了帝君一擊而不死的人吧……
要是傳到江湖上，費正也足以吹噓了。
神醫穀諸位長老、古老頭被費正的行為嚇了一跳。
不等他們開口。
陳毅大步走過去，走到費正麵前。
“啪！”的一聲。
陳毅一巴掌扇在費正的臉上，表情氣憤中帶著一抹嚴肅道：“你這是做什麼？”
“自殺？”
“逃避？”
“你害了我師傅，又害了九師叔。”
“現在事情敗露，你就想一死了之？”
“死，對於你來說，太便宜你了！”
陳毅此話一出。
議事廳中的眾人都是一驚。
“你鑽研醫道數十載，一身醫術江湖有名。”
“你若是死了，豈不是辜負了神醫穀這麼多年的栽培？”
“你若真有悔意，就用你的餘生去醫治病人，直到死亡，才算贖罪！”
“我輩醫者，當以一顆仁心，問診天下！”
“雖死不悔！”
陳毅雖然年少，卻神色嚴肅，語氣中帶著一絲怒意指責費正。
死亡是逃避。
費正所作所為，就是一個懦夫。
費正被陳燁點中膻中穴，身體無法動彈。
他聽著陳毅的指責，老淚縱橫，臉上悔意更甚。
我輩醫者，當以一顆仁心，問診天下！
雖死不悔！
這句話，是神醫穀的祖訓。
費正不由想起當年自己六歲懵懂時，在神醫穀祠堂下跪，念著祖訓，拜入神醫穀時的一幕。
他眼中的淚水奪眶，順著臉頰落下，滴落在地，與灰塵沾在一起。
對不起。
薛師弟、沈師妹，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