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廚神……
見陳九歌竟然能這麼平淡，說出如此囂張的話，葛師傅嘴角抽搐，有些無語。
廚神，這世上恐怕除了鴻賓樓那位老廚師，無人能當得起這名號吧？
就在葛師傅思索之際。
五位富商中的劉老板嗅著空氣中若雨後晴空般的清新味道。
他雙眼發光的看著陳九歌，笑道：“兄台，我能嘗嘗嗎？”
陳九歌淡淡一笑，讓開身子，伸手輕指粢毛肉圓：“請！”
見陳九歌如此客氣，劉老板臉上也不由露出一抹笑容。
他走到蒸籠台前，從旁邊的竹簍中取出一雙筷子。
葛師傅、剩餘四位富商、天香樓後廚的大廚師也都走了過來。
他們看著放在盤中，擺成七星模樣的粢毛肉圓，眼中露出吃驚之色。
陳九歌做的粢毛肉圓，每一粒糯米都晶瑩剔透，如同白玉雕成，澆在上麵的金色液體在陽光照射下，宛若在發光。
淡淡的清香氣息從圓子上散發出來，箬葉灰、荷葉、鬆木香，三種味道混合在一起，清香沁人心脾。
葛師傅也拿起筷子，伸手夾向粢毛肉圓。
他表情嚴肅，雙眸緊盯圓子下麵那一泓如同湖泊般的金色液體。
那是什麼？
蒸製粢毛肉圓，盤底勢必會留下一灘水。
這是無法避免的問題。
葛師傅也無法解決。
可是……
看著盤底的金色液體，葛師傅麵露遲疑。
陳九歌倒的是什麼東西？
他張了張嘴，喉嚨微乾。
葛師傅沒有再去猜測，猜上一萬遍，也不如親自品嘗。
晶瑩剔透，通體宛若白玉般的粢毛肉圓被他放入口中。
口腔閉合，緩緩咀嚼。
葛師傅雙眸緊閉，仔細感受著粢毛肉圓中傳來的味道。
清香、香甜……
糯米的軟糯、黑豬肉的細嫩口感……
葛師傅細細分辨著舌頭給他傳遞過來的信息。
忽然。
他身子一顫，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中。
包裹在糯米上的滑軟液體……
“唰！”
葛師傅睜開雙眼，瞪大雙眸。
“這……”
“這是菜籽油……”
葛師傅麵露激動，身體顫抖，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陳九歌坐在案台上，雙手環胸，神態輕鬆自如。
忽然。
“啊！”的一聲大吼把眾人嚇了一跳。
品嘗著粢毛肉圓的幾人尋聲看去。
隻見富商周老板臉色漲紅，一臉激動的說道：“好……好吃！”
“這也太好吃了！”
“這是粢毛肉圓嗎？”
“和我剛剛吃的那個比，這簡直是神仙才能吃的東西啊！”
周老板嘴裡嚼著食物，激動萬分。
他說完趕忙低頭看向盤中，還想再吃一枚。
但是盤中乾乾淨淨，隻留下一泓琥珀色的湖泊在光線照射下，映出道道金華。
盤中的七枚粢毛肉圓已經被五位富商、葛師傅、後廚的大廚師七人瓜分殆儘。
被周老板這麼一說。
其他人也逐漸回過神來。
劉老板目露感慨，沒有說話。
他嘴裡的舌頭不斷蠕動，細細品味著口腔中殘留的味道。
直到良久。
劉老板嘴裡的味道漸漸消散，他這才歎了口氣，有些悵然的開口說道：“這物，隻應天上有。”
其餘三位富商也是相似的表情。
他們感受著口腔中漸漸流失的味道，臉上露出悵然之色。
後廚的大廚師已經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愣愣的看著陳九歌，瞳孔震顫。
“呼……”
葛師傅長呼一口氣，眼神恢複清明。
他歎了口氣，對陳九歌說道：“是我敗了。”
葛師傅表情複雜的看著陳九歌。
見葛師傅認輸，陳九歌淡淡一笑。
他轉身收拾起案幾，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按順序放回到竹筐裡。
做完這些，陳九歌穿過人群，背對眾人，擺了擺手，聲音輕淡：“走了。”
青年背著竹筐，大步出了後廚。
看著陳九歌離去的背影。
葛師傅心中沒有羞辱與悲憤，有的隻是感慨。
“此子日後定會攪動廚道風雲！”
聽到葛師傅的評價。
劉老板心中一動，問道：“他是誰？”
“廚神。”葛師傅笑著說出一個沉甸甸的詞。
“廚神？！”
劉老板聽後，吃了一驚。
他想起剛剛陳九歌說的那句話：我還是更喜歡廚神這個名字。
“他……他是廚神？”
劉老板激動不已，說話都有些磕巴。
葛師傅見對方真信了，笑著補充道：“一年後的。”
“一年後的？”
劉老板神情一怔，隨後又瞪大眼睛。
他忽然想起，一年後將會在汴梁舉辦的廚道盛事“廚神大賽”。
劉老板這下明白了葛師傅的意思。
“一年後……”
他盯著陳九歌離去的方向，喃喃道：“他能贏過老廚神？”
“廚神大賽”是由汴梁鴻賓樓舉辦。
每十年一次，是大武所有廚師的盛事。
自從鴻賓樓被大武皇帝封為天下第一樓後，鴻賓樓便開始舉辦“廚神大賽”。
細數下來已經開了二十三屆了。
最近的六屆，冠軍都是同一個人，被大武廚師譽為“廚神”的劉龍星。
此次他南下尋找民間廚師，也有邀請他們參加廚神大賽的意思。
葛師傅點了點頭，表情嚴肅中帶著一絲堅定：“會的。”
劉老板深深看了葛師傅一眼，他沒想到葛師傅竟然會對那個青年有如此之高的評價。
想到這裡。
劉老板忽然反應過來。
他南下不就是來尋技藝高超的民間廚師嗎！
想到這裡，劉老板趕忙衝出天香樓。
他環顧四周。
青石板鋪設的大道上，行人往來，已經沒了那青年的身影。
“哎呀！”
“錯過了！”
劉老板急的拍了兩下大腿，一副懊悔之色，再也不複剛剛那副平靜讀書人的氣質。
後廚內。
葛師傅吐出一口氣，回頭看向空了的盤子。
他神色有些複雜道：“把這道粢毛肉圓從菜單上下了吧……”
管理後廚的大廚師聽後神色一怔：“下……下了？”
這道招牌菜，可是天香樓花費不少時間、精力打造出來的。
附近慕名而來的食客絡繹不絕，光這一道菜每天少說就要賣出去數百盤。
“對。”
葛師傅神色平靜，抬眸看向陳九歌離去的方向。
他腦海中不禁回憶起六年前，那個年輕人帶著一個小胖墩來踢館的一幕。
那日兩人的對話，葛師傅還曆曆在目，仿佛回蕩在耳邊。
“你不用記我，你隻需要記住他就行了。”
“他叫陳九歌，以後會是天下第一的廚神。”
和那年輕人囂張的踢館方式不同。
這個名叫陳九歌的青年，行事就要和善多了。
葛師傅心中輕歎一聲，攥緊了拳頭。
他望著陳九歌離開的方向，眼底仿佛有一團火苗逐漸燃起。
這些年自己忙於生意，廚道也不知退步到了何等境界。
明年的廚神大賽。
不知自己還不能通過初試。
或許，自己也該回一趟汴梁了。
葛師傅神色微肅，眼底有一團火焰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