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他其實很脆弱(1 / 1)

夜晚,伊希琳做了個夢。

今夜的手鏈散發出強烈的光輝,直到把伊希琳拖入到一個無法言說的地帶。

時間總會說出再見。

伊希琳感覺這個夢很真實,這裡是一個房間。

準確來說,是月寂的房間。

外麵下著難以言說的暴雨,城市中的燈光更是少了許多。

她下意識地看向隔壁。

門半掩著,床單淩亂,暗紅的血跡早已乾涸,卻仍刺目得讓人心驚。桌上散落著幾張債條,潦草的簽名旁標注著令人窒息的數字。

壓抑。

窒息。

這裡的一切都像被某種沉重的命運碾壓過,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伊希琳低頭看向手鏈,光芒微弱卻固執地閃爍著,仿佛在指引她。

來到月寂的房間後,那台積灰的電腦前正有著一份日記。

聯想到之前日記的內容,伊希琳不免有些傷心。

僅僅是作為旁觀者,她都能感受到月寂那憂傷的內心。

此刻的上麵,正寫著一段扭曲的文字。

和之前月寂工整的字天壤之彆。

從今往後,我再也實現不了最初的夢想。

看著那段文字,伊希琳一時間還不能理解含義。

現在的月寂越來越接近黑暗,她合上了日記,簡單的收拾起月寂的房間。

雖然這沒什麼意義……

當她走下樓時,才驚覺那根本不是雨水——暗紅色的液體從天空傾瀉而下,在地麵彙聚成粘稠的溪流。鐵鏽般的腥氣彌漫在空氣中,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是月寂的血。

詭異的是,血雨在即將觸及她的瞬間詭異地分流,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傘為她隔開這場殘酷的洗禮。街道在血幕中扭曲變形,唯有幾盞路燈還在頑強地亮著,昏黃的光暈像是世界儘頭最後的燈塔。

然後,她看到了——

長椅上的身影蜷縮成團,身軀在昏黃黑暗中泛著微光。血雨同樣避開了他,那些猩紅的液體在距離他寸許的地方蒸騰成霧,又被周身流轉的白光淨化。

此刻的月寂像是一輪即將被黑夜吞噬的殘月,脆弱卻依然固執地散發著清輝。

伊希琳的呼吸停滯了。

“月寂?”

她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雨聲淹沒。然而回應她的,卻是一陣壓抑的、破碎的抽泣。

那個永遠將癲狂當作麵具,將痛苦深埋心底的男人,此刻正蜷縮在長椅上,顫抖的手指死死按著身上崩裂的傷口。

暗紅的血從指縫滲出,他咬著牙,卻仍止不住喉間溢出的痛苦呻吟,仿佛連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好疼……好痛苦……”

伊希琳繞到月寂的正麵,也發現了他正把頭埋在手臂中。

濕潤的睫毛下,那雙總是藏著瘋狂與憂傷的眼睛,此刻竟盈滿淚水。傷痕遍布的臉頰上,未擦乾的血跡與淚痕混在一起,狼狽不堪。

他看著她,眼神恍惚,像是迷途的孩子終於見到了光,卻又害怕被灼傷。

伊希琳怔住了。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月寂。

不是那個狂笑著撕裂敵人的狂戰士,不是那個將一切情緒鎖進冰冷麵具的獨行者。此刻的他,隻是一個被疼痛和悲傷碾碎靈魂的普通人。

這是月寂?

還是說,這就是月寂的內心呢?

手鏈的光芒溫柔地籠罩著兩人,血雨在光暈外無聲墜落。

伊希琳嘗試靠近月寂,後者卻蜷縮的往後靠了靠。

“彆……彆過來了……”

月寂孱弱的說道,並用手背擦了擦眼淚。

“這裡很痛的,彆再過來了……”

伊希琳聞言坐在了月寂的旁邊,飄逸的高馬尾讓月寂不由得側麵,但很快他便彆過了頭。

伊希琳見狀隻是柔聲說道。

“沒關係的,你不是自己一個人,傷心的話就哭出來吧,我陪你一起哭泣……”

說著,她便握住了月寂那包含創傷的左掌,後者有些抗拒,竟說出有些莫名其妙的話。

“彆這樣……求你彆再這樣了……我不想再被傷害了……”

模糊的道路上,隻剩下伊希琳和月寂。

伊希琳毫不猶豫地收緊手指,與他十指相扣。

“月寂,能不能看著我。”

當他終於抬起淚眼朦朧的臉龐時,伊希琳的淚水再也無法抑製。但她依然揚起一個帶著淚光的微笑,這個笑容讓月寂茫然地睜大了眼睛。

“我希望我和你一起承擔痛苦,有什麼傷心的事情,就說出來吧……

你現在是不是因為那些傷口,很疼……”

月寂的瞳孔劇烈收縮,長久以來築起的高牆在這一刻轟然倒塌。他像個迷路的孩子般點了點頭,透明的淚珠不斷滾落

“嗯……疼死了……疼的我要發瘋。我其實很害怕……疼痛。”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變成了氣音。

“那你為什麼不依靠彆人呢。”

“因為,所有接近我的人,不是死去,就是反過來傷害我,我受夠了……我隻能一個人,所以求求你,彆再靠近我了。”

月寂搖了搖頭,他試圖掙脫的手被伊希琳猛地握住。下一秒,少女將月寂擁入懷中。後者僵住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伊希琳劇烈的心跳正透過單薄的衣料傳來。

“我看著你受傷的時候,我也疼啊……”

月寂茫然地睜大眼睛,任由少女將臉埋在自己胸前。她的發絲間傳來淡淡的花香。

“每次你都是這樣遍體鱗傷,然後無人在意,無人關心,你自己不覺得難受嗎!”

伊希琳的抽泣聲悶在他的衣料裡。

“嗯……”他下意識地應聲,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但是我沒辦法,我隻能自己承受。”

“不一樣!”伊希琳突然抬頭,泛紅的眼眶裡盈滿淚水,“現在的你,才是真實的你對不對?”

月光穿透血雨,在月寂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沉默許久,終於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緊繃的身體一點點鬆懈下來,像是終於卸下了沉重的鎧甲。

“我隻是...”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做不到很多事...隻能選擇自己承受...”染血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伊希琳的發梢,又像被燙到般縮回,“對不起...那些冷漠都是裝的...”

伊希琳突然抓住他退縮的手,十指緊緊相扣。她能感覺到月寂掌心的傷痕,也能感受到他指尖細微的顫抖。

“我害怕...”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怕你也會因為我...至少我想讓一個人活下來,至少有一個。”

“笨蛋。”伊希琳輕聲打斷,將兩人的交握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聽,它還在為你跳動。”

伊希琳那柔軟的胸口讓月寂麵色漲紅,這細微的細節讓伊希琳捕捉到了。

血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路燈散發出模糊的白光。月寂怔怔地望著兩人相貼的掌心,那裡傳來少女炙熱的體溫,燙得他眼眶發熱。

“...好溫暖。”他喃喃道,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

伊希琳綻開一個帶淚的笑容,輕輕將額頭抵上他的:“以後,這份溫暖分你一半。”

“但是……糟糕的事情還是會發生,我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不要為我做這些不值得的事情了。”

伊希琳聞言沒有勸說,而是轉移了話題。

“你當奧特曼,真的享受嗎?”

“嗯……因為我沒有更多可以做的事情了……隻是把生命付出到這一切,就好了……但我沒想到這一路以來會這麼痛苦。”

“你後悔嗎?”

“不……”月寂搖了搖頭,嘴角揚起一個苦澀的弧度,“我不後悔。”

“比起過著爛俗的一生,我想在最後燃燒。”

伊希琳的指尖輕輕拂過他受傷的軀體。

“時間總會告訴我們答案的,我們都是好幾年的朋友了,我知道你的內心,你一直很脆弱,也很憂傷。

當你對我冷漠的時候,我就知道這都是你的麵具,你內心的痛苦一直沒有消失,所以我才會這麼執著,執著的想要告訴你希望,想要告訴你生命會延續下去。”

聽著這段話,月寂也呢喃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很關心我,但我自出生以來便一直遵守著規矩,我知道你們總有一天會離開,或者傷害我,所以……”

“我都是浮士德了,說明命運不會放過我們二人的,比起這些,我想知道你其他的事情,我更關心你,一些話我也隻想在這裡說出來。”

說罷,伊希琳抬起了頭,美眸對視那雙破碎而憂傷的眼睛。

“如果拋開命運、奧特曼這一切,你是不是希望自己過著普通人的一生,或者說,和喜歡的女孩子在一起,過著有愛的一生。”

“你怎麼知道……”

月寂有些驚訝,但伊希琳卻笑了笑。

“你很久之前跟我吐槽過,你根本沒有人喜歡,你隻是個哥布林。但我不這麼認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很有魅力,而且你是值得被愛的,無論你拯救世界。

所以……”

淚光中,她的眼眸狡黠地眨了眨。

“你是不是,還蠻喜歡我的?”她的聲音帶著蜂蜜般的甜膩,卻又藏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月寂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手足無措地彆過臉去,支支吾吾的樣子活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破碎的偽裝下,那個真實的、渴望被愛的靈魂終於無處可藏。

“不……你在說什麼啊……”

伊希琳將能量治療月寂的同時,自己的臉龐也湧上了潮紅,她自己也是才發現愛的人,支支吾吾的情況下,她追問。

“如果你真的能繼續活下去,”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幾乎化作氣音,“要不嘗試一下,和我……”

話還沒說完,伊希琳自己便喘不過氣了,她通紅的麵龐不比月寂差多少,情急下,她將滾燙的臉埋進月寂的肩窩,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腰身。

隔著單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驟然加速的心跳,像受驚的小鹿般亂撞。

“彆這樣……我的心臟會受不了。”

月寂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染血的手指懸在半空,既不敢回抱又舍不得推開。

伊希琳稍稍鬆開了些,卻仍保持著曖昧的距離。她捧起月寂的臉龐,拇指輕輕摩挲著他眼角的傷痕。

“那你,要試試嗎?試試放下這一切苦痛,我們一起互舔傷口。一起麵對未來,不分開……我還想聽你的苦痛,我想分擔……”

說罷,伊希琳也雙手撫摸著月寂的臉龐,隨後緩緩拉近。

“等...等等!”月寂慌亂地用食指抵住她還要靠近的唇,指尖傳來的柔軟觸感讓他像觸電般縮回手。

“你現在跟我所說的,在真正的我麵前隻是破碎的夢境,我想這些,還是留在現實吧,我……我……我還沒做好準備。”

月寂越來越說不下去,氣急敗壞的他搖了搖通紅的臉龐。

看著語無倫次的月寂,伊希琳突然笑出聲來。她調皮地眨眨左眼,食指輕輕按在自己唇上。

“那就說好了……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俏皮又可愛的動作讓月寂的心跳加快到了極限,他甚至不敢直視麵前的伊希琳。

“畢竟,我最喜歡……”

字字句句都停留在那發光的月寂耳畔,此刻的他就像一個普通,第一次遇到所愛女孩的男生,如此純真。

然而,話還沒說完,一道鐵刺貫穿了月寂的軀體,讓血液再度噴湧。

“咳……”

月寂的眼眶流下了無數血液,他瞬間被拽入了無儘的黑暗,而伊希琳則也在此刻呆滯住了,她起身想要追去,卻發現了一道強烈的空氣牆堵在身前。

你配嗎?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什麼時候開始,你忘記了?

忘記了自己就是在苦痛中成長的。

無數恐怖的低語聲傳了出來,而月寂則被異生獸的組織貫穿軀體,強烈的痛楚讓他發出陣陣淒慘的叫聲。

在他的身後,一道被黑霧纏繞的人影緩緩出現,隨著那暴戾、黑暗的霧氣湧入月寂的體內,他淒慘的尖叫也變成了怒吼。

緊接著,平常的月寂出現了。

他奮力斬斷了插入體內的觸手和組織,隨後帶著渾身鮮血墜落在地麵。

周圍,是無數場景的回顧。

馬夏怡在牆上化作異生獸的養料、父親的死亡和那殘酷的真相。

熟悉的黑暗領域籠罩了夢境,無數人群淒慘的死亡聲回蕩在整個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在堆積,而月寂那孱弱的哭聲也轉變成一股撕心裂腹的譏笑。

緊接著,怒吼聲傳來。

“瑪德,是哪個異生獸!我他媽睡個覺都不安寧!!!”

林沐澤宇宙中,月寂在小巷內發出陣陣嘶吼。

這個覺,他睡的不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