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寂的意識在石之翼內再度沉淪。
身體情況的惡劣程度再度來到了新的高度，而石之翼的作用也隻能勉強維持活著。
意識的海洋中，月寂被無數人架了起來。
天空上的月亮流下血淚，用那恐怖的雙眸俯視著地麵上的一切，屍山血海的星球上，血液的海洋沸騰著，隨著那越來越多的屍山形成，整個血海的海平麵也覆蓋了人的小腿。
一陣陣足以讓月寂發瘋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畔。
“讓他死！”
“讓他死！！”
“讓他死！！！”
連綿不斷的聲音傳入月寂的耳畔，那聲音既不熟悉，也非常熟悉。
血月垂淚，猩紅的月光如液態金屬般澆鑄在意識空間。數以萬計的虛影從虛空中浮現，他們的麵容在不斷變換，時而扭曲成異生獸的利爪，時而拚湊出王葉與潘婷破碎的臉龐
最終都化作月寂自己的倒影。那些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如同漲潮的海水灌滿耳道，混合著絕望、憤怒與瘋狂的嘶吼
像是素不相識的人，又像是在那黑暗領域中死去的人們，又像是王葉和潘婷。
又像是，自己的聲音。
無形的鎖鏈突然纏住月寂的四肢，隨後緩緩將月寂緩緩送了下去。
為首的虛影甩出皮靴，重重踹在他胸口，月寂的意識體如斷線風箏墜入深淵，卻在即將觸底時被繩索猛地拽住。
“動作輕點，彆真死了。”沙啞的聲音裹著電流雜音，一隻半透明的手攥緊發光的繩索。他緩緩將月寂的意識體向下放去，而這一舉動則引來了另一人的不滿。
“拉倒吧，他在這麼多月寂裡已經算幸福的了，這麼幸福的月寂，我們還需要輕手輕腳的？可得了吧，比他好的月寂有幾個啊？”
“話是這麼說，但大家都很苦，就沒必要互相折騰了，我們也不能幸存者偏差，拿未來說事。”
“但他起碼幸福，在那兆億的月寂中，他至少是那前5％，算了……讓程序啟動吧，看他還有沒有繼續走下去的打算。”
“但說到底，在終末下，他還是會死在這裡。”
“萬一呢？畢竟有半成的月寂拒絕了，並用生命的代價回到了原來的世界，但是啊……”
“但是還不如在這裡，把痛苦轉交給本質，最起碼這樣的死法不痛苦，不是嗎？”
最後一人始終沒有說話，隻是默默搖了搖頭。幾人離開巨坑後，下方的人群麵無表情地接住了昏迷的月寂，仿佛在進行一場早已注定的儀式，而月寂的命運，也在這冰冷的交接中，走向未知的深淵。
上方，兜帽下的麵容隱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唯有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消散在濃稠如墨的空氣中。幾人踏著坑洞邊緣龜裂的地麵離開。
為什麼跌倒？
為什麼逃避？
“又是一個月寂，來到這裡是因為軀體不穩定的緣故嗎？”一道帶著疑惑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似乎是的，看來這是一場試煉，磨練他的精神。”另一個聲音帶著幾分篤定。
“噓，那個人來了。”
聲音突然變得緊張而急促，回應的是一聲含糊不清的低鳴，隨後一切又陷入寂靜。
“嗷嗷。”
黑暗中，血月的月光如涓涓細流從坑洞上方灑下，在地麵蜿蜒成詭異的圖案。
月寂猛地從昏迷中蘇醒，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鏽跡斑斑、質量極差的鋼板上，每一次輕微的挪動，都讓鋼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眼前不遠處，模糊的人影在月光下若隱若現，身影邊緣泛著詭異的光暈，仿佛隨時都會消散在空氣中。
“你醒了。”
低沉的語氣中不帶絲毫感情，像是從深淵底部傳來的回響，字字句句都砸在月寂的心坎上。
然而，由於血肉泯滅的負麵效果，月寂隻能聽到模糊的聲響，根本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
見狀，那人將手壓在了月寂的胸膛上，隨後猛然發力。刹那間，鑽心的疼痛如潮水般席卷月寂的全身，讓他忍不住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哼
“呃啊啊啊！！！”
他大口喘著粗氣，而那黑影則繼續詢問著：“看來你的狀況也不是很好。”
月寂很快緩了過來，但最後隻是用沙啞的語氣問道。
“你為什麼不直接……嗬啊……殺了我。”
“你不害怕死亡，你甚至迎接它，你的懲罰應該更加殘酷，你至今受到的痛苦實在太少太少，但你的身體卻扛不住了。”
“折磨？”
月寂偏過頭，暗紅的血順著下頜滴落在枯葉上，暈開蛛網般的紋路。黑影俯身逼近，他瞳孔裡倒映著對方眼中翻湧的暗色。
“對，但不是折磨你現在的身體，而是你的靈魂。”
“我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
月寂的聲音輕得像一片即將碎裂的玻璃。聽聞月寂這話，人影突然發出了笑聲。
“那不見得。”
“我在哪裡？”
“你回家了，我們在這裡學會了絕望的真諦，你也會……這裡之所以是人間煉獄是因為……希望。”黑影轉身望向遠處深不見底的巨坑，聲音裡泛起冷硬的漣漪，月寂望著那人影，卻沒有一絲真實感。
“這是第一波篩選，你們如果還想回到那個該死的地方，享受最痛苦的死法，就要來到這裡，我們不是害你。
你會在這裡鍛煉精神，同時修養你原本的身體，至少，讓你回光返照。”
聽聞此言，月寂發問。
“你是說，用更大的痛苦掩蓋我原本身體的傷勢，從而讓我行動嗎？”
“對，但也不完全對，你隻是在這裡受到提前的絕望，如果你真的回去了，那麼情況會好一點。
但是。”
黑影的聲音突然頓住，像是吞咽下一塊帶棱的碎冰
“但是有一天，你還是回到這裡，本質痛苦會幫你了結一切，你會成為所有月寂中的一部分，不過你放心，這比原來的世界要輕鬆的多。
你太幸運了，幸運到你沒有被提前篩選，而是在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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