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鴻祺沉默了下來,久久不語。
慕容風起也沒有再說話,靜靜地等待著,他知道,他的話已經起了作用,耶律鴻祺馬上就要做出最後的決定。
營帳內突兀安靜了下來,隻能聽到七個人微弱的呼吸聲,氣氛稍稍有些壓抑。
最後,耶律鴻祺開口了,他的聲音中聽起來有些落寞,還有些疲倦,“孤行者和祥雲部準備讓我怎麼做?”
“除掉耶律康德,剪除耶律部之中的害群之馬,與祥雲部、孤行者還有慕容部一起,共同對抗黑沙騎兵,守護我們的祖地!”慕容風起低沉出聲。
耶律鴻祺的眼皮連連顫動,“他們準備如何安置我們耶律部?如果要讓我們耶律部歸附到他們帳下,我寧願拚個魚死網破,絕不做耶律部的罪人!”
“孤行者、祥雲部、慕容部和你們耶律部一律平等,沒有主次之分,若是事成,耶律部由你來領導,耶律部內部的事情,你全權決策,沒有人會插手。”慕容風起的語氣甚是肯定。
“你能保證?你的話能管用?”耶律鴻祺的語氣中帶著懷疑。
正在這個時候,蕭北夢說話了,“我能保證,你隻要和我們站到一起,以後的耶律部就由你說了算,耶律部和其他部落是平等的地位。”
耶律鴻祺將目光轉向了蕭北夢,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蕭北夢伸手摘去了麵具,微微一笑,“耶律諾顏,好久不見。”
借著油燈,耶律鴻祺看清了蕭北夢的麵容,當即渾身一震,驚呼出聲:“蕭北夢!蕭世子!”
蕭北夢點了點頭,笑而不語。
“你沒有死?”耶律鴻祺仍舊還處在巨大的震撼之中。
“老家夥,你沒眼花,也沒有做夢,他的確是蕭世子。”慕容風起麵露笑意。
蕭北夢跟著說道:“如今的孤行者聽我的號令,祥雲部女王與我是堅定的盟友,我可以向你保證,你若是和我們合作,耶律部的地位和其他三部一模一樣。”
耶律鴻祺的心情平複了下來,稍作思索後,道:“有蕭世子這句話,我自然放心。隻不過,耶律康德在部落之中積威深重,倉促間要想除去他,恐怕有些難度。”
蕭北夢微微一笑,道:“事情雖然倉促了一些,但是,耶律康德也同樣是倉促應戰。我們裡應外合,隻要你能出其不意地除去耶律康德,群龍無首之際,我們便能趁亂控製耶律部。”
耶律鴻祺搖了搖頭,將目光投向了慕容風起,道:“你想必也知道,耶律康德向來謹慎,不管何時,身邊至少有三位上三境的高手保護,尤其是他的心腹趙琦,乃是法象境的高手,幾乎和耶律康德形影不離,我沒有刺殺耶律康德的把握,甚至機會。”
慕容風起沒有做出回應,而是將目光投向了蕭北夢。他可是親眼見到,蕭北夢幾乎一個照麵便將慕容威手下的第一個高手給斬殺。刺殺耶律康德的事情,眼下似乎隻能交給蕭北夢。
蕭北夢今夜前來,有兩個目的,一是協助慕容風起說服耶律鴻祺,二是保護慕容風起的安全。
他沒有想過要當刺客,當初來耶律部的時候,他和耶律康德接觸過幾天,受到了耶律康德的熱情招待,而且,還到耶律部的一些核心高層的營帳中當過客人。
故而,他的打算是讓耶律鴻祺去對付耶律康德,並剪除耶律內部的害群之馬,沒有親自下場的念頭。
但是,趙琦等護衛在耶律康德身邊的高手的確很棘手,他不出手,今夜的計劃便不會順利。
一番思索後,蕭北夢輕聲道:“耶律諾顏,我隻負責耶律康德身邊的上三境高手,其他的事情,我不會插手,得你自己辦。”
耶律鴻祺聞言,臉上現出了猶豫之色,最後沉身道:“蕭世子,不是我不相信你,因為此事乾係重大,趙琦可是法象境的高手,若是有什麼意外,我的身家性命和一乾部屬可全要葬送了。”
蕭北夢當年攪動了天下風雲,先後斬殺了天下第四的吳斜河和第五的禾遊鴻。但是,那是當年,當年蕭北夢的丹田還沒有碎。
故而,耶律鴻祺儘管知道如此說話,可能會引起蕭北夢的不快,但事關重大,他還是將擔憂給說了出來。
慕容風起微微一笑,道:“慕容威手下的那位法象境供奉,你應該有印象,此人在蕭世子的手中沒能撐過一息的時間,便被蕭世子當眾斬殺!”
耶律鴻祺聞言,渾身一震,不自主地將蕭北夢重新審視了一番,再重重地一點頭,“好,耶律鴻祺願意和蕭世子一起賭一把。”
“既如此,事不宜遲,還請耶律諾顏趕緊布置,布置完畢後,我們就去見耶律康德!”
蕭北夢當即起身,而後對著景家四兄弟吩咐道:“稍後,你們四人就留在此地,保護風起老哥的安全。”
“是,世子!”
景家四兄弟齊聲點頭回應,他們很清楚,接下來的戰鬥,不是他們能插手的。
耶律鴻祺點了點頭,而後將蕭北夢、慕容風起和景家四兄弟請進了營帳的後室。
隨後,耶律鴻祺快速將一乾忠心的部屬給召集了起來,一番安排部署後,忠於耶律鴻祺的耶律漢子們開始秘密行動起來。
一切準備妥當後,耶律鴻祺和蕭北夢走出了營帳。
抬頭看了看天色,遠處的天際,已經不再黑得那麼深沉。
片刻之後,重新戴上了麵具的蕭北夢和耶律鴻祺來到了耶律部的王帳十丈外的木柵欄前,立馬有十數名耶律部的漢子迎了上來。
耶律鴻祺在耶律部的地位頗高,守衛王帳的護衛們見到是耶律鴻祺,聽聞耶律鴻祺有緊急事情求見,便立馬奔向王帳通報。
片刻之後,護衛回轉,請耶律鴻祺前往王帳。
一名護衛引領著耶律鴻祺和蕭北夢來到王帳的門簾前,隨後轉頭看向了蕭北夢。
耶律鴻祺自然知道護衛是什麼意思,他朝著蕭北夢輕聲道:“你先在這裡候著,等大汗召見。”
“是!”
蕭北夢點頭回應。
耶律鴻祺隨後掀開門簾,進到了王帳之中。
片刻之後,耶律鴻祺又掀開了門簾,朝著蕭北夢揮了揮手,隨後引著蕭北夢走進了耶律康德的王帳之中。
王帳之內,身形壯碩、頭發半白的耶律康德端坐在王帳之上,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蕭北夢。
在耶律康德身後,站著一位神情陰沉的中年人,正是趙琦。
對於這個趙琦,蕭北夢是有印象的。上回來耶律部的時候,趙琦便一直跟在耶律康德的身邊,雖然很少開口說話,但一雙眼睛卻是時刻警惕著周圍的動靜。
同時,上次見到趙琦的時候,蕭北夢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強大壓迫,但此際再見到他,這種壓迫感已經消失不見。
感受到耶律康德鋒利的眼神,蕭北夢立馬做出一副恭敬模樣,低下了頭顱,不敢和耶律康德對視。
耶律鴻祺將蕭北夢帶到王座前三十步遠的地方站定,而後退到了一旁。
“是你帶回了消息,孤行者和祥雲部已經聯手?”耶律康德緩緩出聲。
“回稟大汗,正是屬下。”蕭北夢沉聲回應。
“把你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一字不落地告訴本汗,若是敢說半句假話,敢誇大半分,本汗饒不了你!”
耶律康德在睡夢中被叫醒,心中頗有幾分不快,若不是聽聞孤行者和祥雲部聯手,他估摸早已把板子打到了蕭北夢的身上。
“是大汗,事情是這樣的,屬下昨日奉鴻祺諾顏之命,給慕容部的慕容風起送馬鞍,馬鞍送到後,屬下便往回趕,但在回來的路上,屬下發現了一群形跡可疑的人。於是,屬下便悄悄地跟了上去,赫然發現,他們居然是祥雲部的人和孤行者。”蕭北夢低頭說著提前準備好的說辭。
“你確定是他們?”耶律康德皺起了眉頭。
“屬下可以用腦袋擔保,他們絕對是祥雲部的人和孤行者。”蕭北夢的語氣堅定。
“他們在一起做什麼?”耶律康德接著問道。
“回稟大汗,他們足足有百餘人,屬下生怕被他們給發現,便沒敢靠近,故而便沒有,……。”蕭北夢的話還未說完,營帳外突然傳來一股喧鬨聲,其中隱隱有刀兵碰撞的聲音。
“蕭世子,趕緊動手!”
耶律鴻祺一聽到外麵的聲音響起,立馬用元力給蕭北夢傳音。
蕭北夢隨即身形一晃,幾乎眨眼間便來到了耶律康德的王座之前。
耶律康德正被王帳外的喧鬨聲給吸引,蕭北夢突然來到麵前,把他驚得一跳,條件反射地就往王座後麵倒去。
也在這個時候,站在耶律康德身後的趙琦怒喝一聲:“賊子!找死!”
在出聲的同時,他身體急撲而出,一拳轟向了蕭北夢的胸膛。拳頭之上,閃爍著瑩瑩的元力光華。
因為事發倉促,趙琦護住心切,隻來得及催動元力,並未借用天地之力。
在趙琦出手的時候,有兩道人影從王帳內的暗處激射而出,一左一右攻向了蕭北夢,赫然都是禦空境的元修高手。
耶律鴻祺看到三位高手同時殺向蕭北夢,神情不由一緊,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老家夥果然謹慎,剛睡醒,身周就安排了如此多的高手!”
蕭北夢眼神微眯,移海術和七疊劍瞬間攻向了從左側襲來的高手,藍影劍則是在同時激射而出,迎向了從右側襲來的老者。
而麵對最強的趙琦,蕭北夢直接一拳轟出,正是十步拳的第九步。
三聲慘叫幾乎同時響起,左側攻來的高手正在極速縱躍著,看起來沒有受到任何的攻擊,卻是突然抱頭慘叫,而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砸在地上後,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右側老者則是被藍影劍一劍洞穿了心臟,當場斃命。
至於趙琦,麵對蕭北夢的十步拳,他直接倒飛了出去,砸在了王座後麵的屏風上,將屏風砸得粉碎後,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想要掙紮起身,卻是連連吐出幾口熱血,直接仰倒在地,起不了身。
三位禦空境的高手,還有一個法象境的趙琦,居然一個呼吸的時間不到,便被蕭北夢給打得兩死一傷,而且傷的趙琦,口中鮮血汩汩地留個不停,若是不趕緊救治,估摸也活不成了。
原本還心中忐忑的耶律鴻祺愣在了當場,蕭北夢的強悍超出了他的認知。
耶律康德半躺在王座之上,臉上儘是驚駭之色,一雙眼睛驚恐地盯著蕭北夢,一動不敢動。連趙琦都被一拳轟得重傷不起,他哪裡還敢有半分其他的念想。
隻不過,蕭北夢在擊潰趙琦三人後,沒有再選擇出手,他掃了耶律康德一眼,而後從王座之前緩緩地退了下去,退到了耶律鴻祺的身邊。
王帳外的聲音越來越響亮,已經從內喧嘩聲變成了激烈的喊殺聲,靜寂的耶律部駐地很快便被喊殺聲驚醒,當人們意識到喊殺聲是從王帳那邊傳來的時候,俱是驚疑萬分,隨即紛紛向著王帳那邊湧去。
與此同時,在耶律鴻祺的營帳附近,兩支火箭衝天而起。
隨即,耶律部營地之外,四麵八方突然響起了震天的喊殺聲。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事先已經計劃好,當喊殺聲響起的時候,東方的天空瞬間亮了起來,趕走了暗夜。
王帳附近的動靜越來越大,營地外的喊殺聲震天,耶律部此際群龍無首,慌作一團。
“耶律鴻祺,你這是要做什麼?”
耶律康德畢竟是耶律部可汗,短暫的慌亂之後,他從王座上站了起來,冷冷地注視著耶律鴻祺。
“大汗,耶律部已經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總要有人站出來糾正。”耶律鴻祺輕輕出聲。
“糾正?好冠冕堂皇的話!耶律鴻祺,想要本汗的汗位,你就直說,用不著找如此可笑的借口!而且,你以為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位高手就能奪了本汗的汗位?”
耶律康德掃了蕭北夢一眼,接著說道:“個人武力再強,我耶律部有近十萬熱血男兒。等他們趕到,耶律鴻祺,你的所有謀劃便都是一場空,你的末日也就到了!”
“熱血男兒麼?他們的熱血已經涼了!”
蕭北夢冷冷出聲,隨即,無形的天地巨力突兀從四麵八方向著耶律康德擠壓而去,頃刻間便將其擠暈了過去。
“我在外麵等你,你的部屬們正在外麵浴血戰鬥,你不要耽擱太久!”蕭北夢將已經昏死過去的耶律康德給攝到了耶律鴻祺的身前,而後大踏步走出了王帳。
離著王帳約莫十丈的木柵欄外,激烈的戰鬥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耶律鴻祺的忠心部屬們正在奮力地向前衝擊,但守衛王帳的軍隊卻是拚死抵擋,將他們擋在了木柵欄外,雙方時時都有人倒下,濃鬱的血腥味已經飄到了王帳這邊。
同時,在營地各處,不斷有耶律部的漢子聚攏過來,得知耶律鴻祺叛亂後,紛紛加入到了保衛王帳的戰鬥之中,耶律鴻祺的部下們腹背受敵,情況越來越不妙。
蕭北夢站在王帳前,靜靜地看著前方激烈的廝殺。
耶律部的營地外,喊殺聲和衝鋒的號角越來越近。耶律部此際沒有統一的指揮,大小首領們帶著部屬們匆忙地去到了營地的各處要道通道布防,各自為戰。
正在這個時候,營地外的喊殺聲突然齊齊止歇,衝鋒的馬蹄聲也同時停了下來,隨後有三個聲音接連響起:
“吾乃孤行者楚嶽,今日率孤行者前來,替漠北城的遺民向耶律部討要一個公道!”
“我是祥雲部統帥石觀雨,今日率領祥雲部前來,替漠北城遺民向耶律部討要一個公道!”
“我是慕容部可汗慕容雪央,今日率領慕容部前來,隻為剪除耶律康德,你等放下武器,不要反抗,我們不會傷害你們!”
三個聲音在三個不同的方向接連響起,俱是震人耳膜。
“孤行者、祥雲部和慕容部居然聯手了!還聯手來攻打我們!”
“慕容部的可汗不是慕容威麼?慕容雪央又是誰?她又怎麼成了慕容部的可汗?”
…………
本就亂作一團的耶律部部眾聽到這三個聲音後,更是慌亂無比,心中的戰意一降再將。
漠北三部之中,耶律部的實力最強,有近十萬控弦之士,但是,再強也不抵擋不住祥雲部、孤行者和慕容部的聯手。
更何況,此際慕容部的王帳那邊,喊殺聲越來越響,沒有半個指令從王帳那邊傳遞過來。
此際的耶律部軍心渙散,戰鬥力大降,此際進攻,三部聯軍必然能一戰而勝。
隻不過,慕容雪央卻沒有發起進攻。
她很清楚,一旦三部聯軍衝進了營地當中,必然會有一場慘烈的廝殺,拿下耶律部肯定不成問題,但三部聯軍也會付出不小的代價。
蕭北夢和慕容雪央要的不是打敗耶律部,而是要得到一個戰力完整的耶律部。
此際場中之人,將來都是迎戰黑沙騎兵的有生力量,不能葬送在自己人的刀口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