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五州之地(1 / 1)

劍出霜滿城 餘杯 2616 字 9天前

姬無欲雙目微眯,輕聲道:“如此說來,鎮西軍很可能要與南寒一戰?”

姬無相冷笑一聲,臉上露出嘲諷之色,“蕭風烈既然插手了斷河關之事,賀雄飛還敢攻打斷河關?天下四大名將,以賀雄飛的胸襟和魄力,他根本就不配!”

姬無相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似乎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禦書房右側的黑暗處,而後將目光投向了站在姬無欲身邊的大皇子姬天正,輕聲問道:“東河道雲家是怎麼回複的?”

姬天正稍作猶豫後,朝著姬無相恭敬地行了一禮,“父皇,雲家的答複是,雲水煙可以嫁給兒臣,但是,雲家需要父皇做出一個保證,那便是雲水煙將來能成為太子妃,能成為皇後。”

“放肆!”

姬無欲當即暴怒出聲,“皇兄,雲家現在越來越放肆!請皇兄下旨,我現在就點齊兵馬,將東河道雲家徹底鏟除!”

姬無相朝著姬無欲揮了揮手,而後將目光投向了姬天正,“雲家是真的明確提出了這麼一個要求,還是你自己揣摩的?”

姬天正當即變了臉色,連忙說道:“回稟父皇,我在東河道的這些天,雲家的表現和反應,便是這個意思。”

姬無相清冷一笑,“說到底,雲家沒說這樣的話,話是你自己說的。”

說到這裡,姬無相的臉上現出了怒意,而後冷冷地看著姬天正,“你就這麼想著當這個太子麼?若是皇朝落入了黑沙人的手中,你當一個亡國太子有意義麼?你看看你三弟,明知定北城凶險萬分,他卻已經在定北城堅守了兩年,這才是一個皇子應有的擔當!”

姬天正頓時臉色發白,額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並趕緊把頭顱深埋在胸前,戰戰兢兢。

在姬天正的身邊,還站著一位女子,一襲紅衣,身材豐腴動人,正是天順皇朝六公主姬鳳珠。

姬天正被訓斥,姬鳳珠麵無表情,靜立在側,目不斜視。

“皇兄,天正方才說的話,也並非全部都是虛言。雲家這幾年確實有些過了,他們打著防患黑沙軍隊的旗號,大肆擴軍,軍隊的建製和規模已經是超過了地方限製的兩倍,卻還沒有停手的跡象。東河道雲家,已經有了不臣之心。”姬無欲適時出聲,替姬天正說話。

姬無欲對姬天正、姬少雲和姬鳳珠之間的明爭暗鬥心知肚明,他置身事外,並沒有明確地表態支持誰,但是,幾句話能送姬天正一個人情的事情,他也樂得去做。

姬無相長歎一口氣,“若論對我們姬氏的忠心,東河道雲家又能比蕭風烈強多少?但如今之形勢,戰爭已經打了五年,皇朝國庫已經捉襟見肘,現在又要將撫仙城打造成一座抵禦黑沙騎兵的要塞,正是需要銀子的時候,沒有雲家的支持,我們的境地可想而知。故而,現下,隻要雲家沒有明確表態對抗我們姬氏,我們就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頓了頓,他又將目光投向了姬天正,“你給齊顏帶句話,讓他現在跑一趟東河道,什麼時候能從雲家手裡拿到千萬兩白銀,他便什麼時候回來。”

姬天正身形一顫,連忙抬起頭,“父皇,齊相公務繁忙,若是他去了東河道,恐怕要耽擱許多朝中之事,還是孩兒再跑一趟東河道吧。”

姬無相冷哼一聲,“齊顏自從死了兒子,便明顯老糊塗了。他也的確年紀大了,精力不濟,需要減減擔子。他去了東河道之後,會有人接手他的事情。”

姬天正聞言,臉色陡然變得慘白一片。

姬無欲也稍稍有些意外,他知道姬無相早晚會對齊顏下手,但卻沒有想到,姬無相竟是在這個皇朝風雨飄搖的時候拿掉了齊顏的宰相之位。

不過,齊顏這些年的確昏招迭出,最大的敗筆就是在姬無相春秋正盛的時候身陷奪嫡之爭當中。

當然,這可能跟他最寵愛的兒子齊首峰之死有關。

齊首峰受姬鳳珠的蠱惑,去刺殺蕭北夢,而後成了替罪羊,齊顏最後更是忍住內心的絞痛,千裡迢迢的帶著自己兒子的頭顱去見蕭風烈。

齊顏心中憤懣可想而知,但是,姬無相當時的態度讓他意識到,依靠姬無相,他無法撼動南寒、給自己的兒子報仇,他得把目光放到新君的身上。

隻不過,一旦人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理智便會急劇衰退,自從齊顏選定姬天正開始,他便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若非齊顏在姬無相剛繼承大統之時,便一直跟在了姬無相的身邊,姬無相恐怕早已對齊顏動手。

姬鳳珠的麵上雖然仍舊沒有表情變化,但雙眼之中卻是有喜色一掃而過。

齊顏乃是姬天正最得力的擁護之臣,如今齊顏被拿掉了相位,姬天正便失去了左膀右臂,實力大大削弱。

但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姬無相的這一個動作,已經表明了一個很清晰的態度,姬天正恐怕大概率地失去了爭奪太子之位的資格。

“你還愣著做什麼呢?趕緊去找齊顏,我要他即刻動身出發!”姬無相對姬天正的失望和不耐煩已經寫在了臉上。

姬天正渾身一抖,慌忙應了一聲,連忙退出了禦書房。

“如此沉不住氣,還天天想著太子之位!”

姬無相眼神清冷地看著姬天正退出去,而後將目光投向一直靜默不語的姬鳳珠,“鳳珠,父皇有一件差使要交給你。”

“父皇請吩咐,鳳珠定當全力以赴。”姬鳳珠微微低頭。

“你去一趟斷河關吧,從西屏城過去,西屏城裡的城守和都督,你也都熟。”姬無相輕輕出聲。

姬鳳珠臉色微變,西屏城的城守和都督約莫在三年前向她表示了效忠。聽姬無相的語氣,他早就知道了此事。

不過,姬鳳珠的心理素質明顯比姬天正要強一些,或者,她更受寵一些,隻見,她並未表現出慌亂之色,嫣然一笑,道:“父皇,您說話總是隻說一半,兒臣駑鈍,哪裡能猜得到您的意思,父皇讓兒臣去斷河關,好歹也要告訴兒臣,您要兒臣去斷河關做什麼啊?”

“如今斷河關上,是漠北三部中完顏部的完顏天弓說了算。你去斷河關,告訴他,他若能始終將斷河關控製在手中,將來黑沙帝國退兵之後,他便是皇朝的鎮西大將軍。”姬無相緩緩出聲。

姬無欲和姬鳳珠聞言,俱是臉色一變。

“不過,父皇不會給到你任何的憑信,如何讓說服完顏天弓堅守斷河關,全憑你的身份和你的個人能力。畢竟,賀雄飛現在還是鎮西大將軍,皇朝還需要他牽製蕭風烈,還需要他防備著南蠻百族。”

姬無相說到這裡,又補充一句,“你與完顏天弓年齡相當,應該有不少的共同話題。完顏天弓是個不可得多的人才,若是他肯效忠皇朝,這對皇朝而言,是莫大的助力,你務必竭儘所能,可以付出必要的代價。”

姬鳳珠的臉色又是一變,但立馬脆聲回應,“父皇放心,鳳珠現在就去斷河關,一定會說服完顏天弓,為父皇分憂!”

朝著姬無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之後,姬鳳珠再對著姬無欲微微頷首,緩步出了禦書房。

不久之後,一道黑影從禦書房的暗處走了出來,是一位身披黑袍、黑發白須、形容枯槁的老者,正是天順的開國皇帝姬演。

“父親。”

姬無相連忙起身,和姬無欲一起,齊齊朝著姬演行禮。

“無相,聽得出來,你對為父有不滿?”姬演麵無表情地看著姬無相。

“孩兒不敢。”姬無相沉聲回應。

“不敢?你的不滿都寫在了臉上。”姬演輕哼了一聲,而後坐到了姬無相方才所坐的座位上。

姬無相沒有回話,而是垂手靜靜地站在一邊。

“賀雄飛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你如此貶損他,不就是說給為父聽麼?”

姬演臉皮輕輕一扯,似乎是笑了一下,“為父給你一個機會,你心裡有什麼話,現在隻管說出來,為父保證,不會怪你。”

姬無相猶豫了一下,道:“既然父親如此表態,那孩兒就說了。孩兒認為,父親的計劃實在太過冒險,與黑沙帝國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若是赫連魁的目標並不滿足於北三州,我們將會陷入極其被動的地位。”

“這正是為父力主改造撫仙城的原因。”姬演輕輕出聲。

“父親,連定北城都擋不住黑沙帝國的軍隊,你覺得倉促加固的撫仙城能擋住麼?”姬無相提高了音量。

“為父說能擋住就能擋住!”

姬演朝著姬無欲伸出了手,“把地圖拿過來。”

姬無欲連忙將掛在牆上的地圖取了下來,放到了姬演的麵前。

姬演提起筆,迅速在地圖上劃出了一條長黑線,從撫仙城起,到南寒翔州止,隨後,他不帶半分感情色彩地說道:“我們隻要依靠堅城和險峻地勢,守住黑線的這一邊就好,至於另一邊的地方,就由他們去爭去搶,等他們都搶累了,打殘了的時候,就輪到我們出手了。”

姬無相看清了黑線另一邊的區域後,大驚失色,“父親,你連西境的流州和慶州都要放棄麼?”

姬演淡淡地說道:“若是不舍了流州和慶州,如何讓南蠻百族參與到遊戲當中來呢?依照我的計劃,定北城頂多再堅持一年,便可以棄城而走。一年的時間,南蠻百族日夜不停開挖的通道差不多已經打通。屆時,鎮西軍也會放棄並摧毀斷河關,退入西屏城以東。

到了那個時候,黑沙帝國、南蠻百族和南寒便被開闊的西河走廊連接到了一起。

赫連魁想要一口吞掉皇朝,狼子野心,我豈能不知?南蠻百族一直野心勃勃,南寒則是不甘居人心。”

說到這裡姬演的嘴角高翹起來,“這三方勢力碰到了一起,你們覺得會發生點什麼?”

姬無相和姬無欲聞言,齊齊臉色大變,他們沒有料到,姬演竟然在下這麼一盤大棋,舍棄西境兩州引來南蠻百族,送出北三州,請來了黑沙帝國,就為了隔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

“父親,北三州加上西境兩州,人口已經超過兩千萬,再加上南寒,一旦戰鬥打響,這兩千萬百姓將十不存一,…………。”姬無相的臉上現出了不忍之色。

“婦人之仁!就以你這性子,若非我要追求陸地神仙之境,又如何會把皇位傳給你?”

姬演怒斥出聲,“北三州能舍得,為何不敢再舍去流州和慶州?舍一千萬人,和舍兩千萬人,有區彆麼?

當今的皇朝,南寒已經尾大不掉,南蠻百族實力強、野心大,黑沙帝國亡我之心不死,若是能借此機會,將這三方勢力除去,聖城的軒轅家、東河道的雲家以及東疆諸島,便不過是跳梁小醜,皇朝便能有機會一統天下,開創太平盛世。

若是舍去五個州,能換得萬世太平,為何不去做?”

姬無相儘管還是有些不認同,卻是沒有再說話。

姬無欲卻是在這個時候出聲了,“父親、皇兄,那我還去不去撫仙城準備救援定北城的兵馬?”

“自然要去。”

姬演把話接了過去,“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我們讓出定北城和被黑沙帝國攻下定北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若是我們主動讓出定北城,赫連魁在升起動撫仙城的念頭之前,就得好好掂量掂量。”

姬無相也說話了,“父親,孩兒已經給鳳珠交代了任務,讓她去往斷河關,說服漠北三族,孩兒要不要現在將鳳珠給召回來?”

姬演搖了搖頭,“無妨,本來就是一座要舍棄的城,能不能說服漠北三部,影響不了大局。離開了大漠,漠北三部就是無根浮萍,再占據一座孤城,他們又能堅持多久?一群目光短淺的莽夫罷了,無關緊要。若是賀雄飛不能從這麼一群人的手中奪回斷河關,說明他已經沒有價值了,活該和流州慶州一起陪葬。”

…………

賀雄飛是在斷河關失守的第五日抵達的斷河關,隨身隻帶了四名貼身護衛,風塵仆仆,滿臉倦色。

隻是,都沒來得及歇口氣,他便立馬帶著一眾將領往斷河關去了,十三萬鎮西軍沒有動,還在營地當中。

賀雄飛現在還不想攻城,他希望能和漠北三部好好談一談,他想的是,要打也得等到救出了賀琦之後。

“來人止步!”

賀雄飛和護衛部屬們來到斷河關之下百丈的距離,城頭上便有人高喝出聲,並有一支利箭破空而至,叮的一聲射在了賀雄飛身下戰馬前蹄一尺不到的青石板上,箭頭完全沒入石板之中,箭杆錚錚地顫動著,驚得戰馬猛然嘶鳴著豎起了兩條前腿。

好在,賀雄飛乃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不至於被掀下馬背,他雙腿牢牢夾住馬腹,再猛壓馬頭,使得戰馬快速鎮定了下來,

如此距離還能有如此準頭,賀雄飛以及眾護衛遠遠地看著城頭那位射出一箭的魁梧漢子,俱是麵現驚訝之色。

出箭之人正是楚嶽,他已經在城頭等了賀雄飛兩天,方才這一箭,他沒有攻擊賀雄飛的意思,隻是想要給賀雄飛一個下馬威,目的基本達到。

“鎮西大將軍賀大將軍在此,趕緊讓完顏天弓出來說話!”

跟在賀雄飛身後的一名護衛策馬而出,奔出十丈遠之後,朝著斷河關的城頭高聲大喊。

不等他的話音落下,又有一支利箭破風而至,箭矢直接洞穿了護衛身下戰馬的頭顱。

戰馬哀鳴一聲,而後轟然倒地,馬背上的護衛的反應倒是頗快,第一時間從馬背上一躍而起,躲過了被戰馬壓到身下的厄運。

能成為鎮西大將軍賀雄飛的護衛,身手自然不簡單,以他的實力,方才完全有能力阻止箭矢將戰馬射殺,但是,他沒有料到,城頭的楚嶽出箭是如此的果斷,而且,箭矢破風呼嘯,聲勢驚人,護衛心中一猶豫,便錯失了救下戰馬的時機。

“完顏大汗何等身份,是你們相見就能見的?少在這裡叫喚,想要見完顏大汗,讓賀雄飛自己開口相請。”楚嶽冷笑出聲。

“漠北三部的人實在太過猖狂!”

跟在賀雄飛身後的一位長臉漢子顯然是一位射術不錯的高手,當即便摘下了背上的長弓,要與楚嶽較量一番。

賀雄飛輕輕一抬手,阻止了部下的動作以及跟隨,輕抖馬韁繩,麵無表情地往斷河關走去,停在了關下二十丈的地方,抬頭看向了楚嶽,而後高聲喊道:“天順皇朝鎮西大將軍賀雄飛,求見完顏大汗,還請通稟。”

堂堂鎮西大將軍居然擺出如此一副低姿態,而且將自己置於極其危險的境地當中,隻為了救回自己的兒子。

賀雄飛對自己的兒子算得上溺愛,但更寶貝賀琦的,是他的夫人溫氏,溫氏對待賀琦,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