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臉裁判朝著藍定一冷哼一聲,而後將目光投向了蕭北夢,聲音和藹地問道:“你準備好了麼?若是你已準備好,我便宣布比鬥開始了。”
果然,待人有禮,往往也會被人以禮待之。
聽到圓臉裁判的柔聲詢問,蕭北夢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連忙朝著圓臉裁判恭敬地一拱手,沉聲回應道:“前輩,我已經準備好,還請前輩宣布開始。”
場裡場外的人看到蕭北夢的表現,再對比藍定一,多數人心中的天平隨之偏向了蕭北夢,希望蕭北夢能贏得比鬥。
學宮所在的高地上,鳳輕霜等人也將目光投向了蕭北夢所在的擂台。
“此人形象雖然普通,但遠遠看去,氣度頗為不發。而且,他能讓葉孤魚如此重視,實力肯定不簡單。”鳳輕霜輕輕出聲。
“我留意過此人,他上一場比鬥,一拳打飛了實力不俗的莫辛倩,其肉身力量恐怕不下於我。但是,天下間擁有如此恐怖肉身的人,屈指可數,我卻從未見過此人。”黎曼曼站在鳳輕霜的身邊,眉頭微蹙。
“天下之大,藏龍臥虎,他不準就是常年隱修不出的高手,如今現身懸天崖,想必是準備一戰揚名。”吳空行接了一句。
鳳離和董小宛站在一旁,都是默不作聲,但卻相互對視了一眼,再偷偷暗笑。
這個時候,正在不遠處和申屠小嬌膩歪在一起的江破虜卻是突然抬起了頭,“還有一種可能,這個人現在並非以真麵目示人,他做了偽裝。”
鳳離和董小宛聞言,俱是一愣,臉上現出了緊張之色。
“易容?江前輩,難道你看出了什麼端倪?”鳳輕霜疑惑地問道。
“他像是我的一個故人,但又不像。”江破虜模棱兩可地回應後,卻是被一旁的申屠小嬌在腰間狠狠地掐了一把。
“你這是準備乾什麼呢?不是給蕭北夢添亂麼?他現在還不想讓學宮知道自己沒死呢。”申屠小嬌輕聲埋怨。
“不是早晚要知道麼,我現在給他們做做鋪墊,免得到時候太突兀。同時,這小子現在已經上了擂台,就有了許多不可控的因素,他想藏著身份,難度不小。
而且,你沒看出來麼?葉孤魚那小子應該也知道了蕭北夢的身份,現在分明在拱火,要把蕭北夢往架子上趕。
反正都這樣了,再亂一點也無所謂。”江破虜笑聲回應。
申屠小嬌卻是皺起了眉頭,“蕭北夢的真實身份一旦暴露,立馬就會成為眾矢之的。現今,天下大半的高手都在這裡,你覺得他的身份一暴露,他能有逃脫的可能麼?”
江破虜卻是搖了搖頭,“他為什麼要逃?他身上揣著能證明漠北楚家被冤枉了的血契,而且,許清淺這個罪魁禍首就在這裡,還有一個身懷姬氏血脈的姬少雲,有他們二人在,能夠現場證明這份血契的真偽。
若是到了萬不得已,他隻要將血契一亮出來,眾人的矛頭隻會指向落霞山和姬氏。”
“原來你是打著這個主意,你是想借這個機會除去許清淺和落霞山?”申屠小嬌恍然大悟。
“我自然希望能有這麼一個結果,但是,蕭北夢這小子不願意這麼乾,他擔心定北城那邊的戰事。
如果揭穿了姬氏當年的陰謀,天順皇朝必定大亂,再難抵擋黑沙帝國的軍隊。”江破虜輕輕歎息。
申屠小嬌沉默了一會,問道:“如果蕭北夢在懸天崖之上揭穿了姬演和許清淺當年的陰謀,他的仇是可以報了,漠北楚家的冤屈也可以洗刷掉了。但是,北三州甚至天下更多的地方會落入黑沙帝國的手中,千千萬的百姓就要遭受戰火的荼毒。
若是把你放在蕭北夢的位置,你會怎麼做?”
“如果是嘉元之亂時的我,我自然不會在懸天崖上亮出血契。”江破虜低聲回應。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希望蕭北夢取出血契?”
申屠小嬌疑惑地盯著江破虜,不解地問道:“為什麼?”
“當年,蕭北夢被全天下人追殺的時候,北三州的人助力最大,上至官府、下至百姓,所有人都是不遺餘力地搜查蕭北夢,讓他無容身之地。而且,他們還推翻砸倒了楚千蝶的蝶祠。
天下的百姓,尤其是北三州的百姓欠蕭北夢的,蕭北夢這小子憑什麼還要去考慮他們,去顧及他們?
漠北楚家守護了天下數百年,卻被天下人罵了百餘年,這座天下虧欠漠北楚家,虧欠楚千蝶和蕭北夢這一對母子太多,蕭北夢何須再去顧及這座天下的人?”
江破虜說這番話的時候,抬眼看向了擂台上的蕭北夢,一臉痛惜地說道:“這小子彆看平時嘻嘻哈哈的,但他的心裡太苦了,也太蠢了。”
申屠小嬌也看向了擂台,輕輕地歎出一口氣,“如果不是這樣的他,又如何會被你們念念不忘?”
“哎,真是愁死我了!”
江破虜撓了撓腦袋,歎氣道:“隨他吧,老天的眼睛瞎了這麼多年,現在也應該治好了。”
…………
擂台之上,圓臉裁判得到蕭北夢的回應後,點了點頭,再飄身退遠了一些,沉聲道:“開始!”
圓臉裁判的話音剛剛落下,早已按捺不住的藍定一當即閃身而出,閃爍著元力光華的拳頭破開空氣,發出呼呼的聲響,狠狠地砸向了蕭北夢,口中更是惡狠狠地說道:“無名之輩,也敢與本尊爭輝,你給本尊去死!”
蕭北夢靜靜地看著藍定一衝將過來,在對方的拳頭離著自己約莫還有半尺的時候,他動了,而且隻有一個動作,就是一記直拳,快卻平平無奇地轟出。
沒有元力光華的包裹,也沒有呼呼的風聲,極其平淡的一拳。
若論聲勢和賣相,蕭北夢的拳頭自然是遠遠不及藍定一。
這也使得擂台下的許多觀眾麵露失望之色,那些傾向於蕭北夢的人更是忍不住輕輕歎息,在他們看來,蕭北夢應該不是藍定一的對手。
下一刻,兩隻拳頭狠狠地撞擊在了一起。
隻聽哢嚓嚓的聲音突兀在擂台上響起,一陣令人牙酸的骨折骨裂聲之後,藍定一直接倒飛了出去,慘嚎著落在了擂台的邊緣,右腳腳掌使勁地踏住擂台,竭力想要將身形穩在擂台之上。
隻不過,蕭北夢的這一拳力量實在太大,藍定一的最後掙紮變成了徒勞,撲通一聲,滾落到了擂台之下。
落地之後,藍定一迅速地狼狽起身,站在擂台下,右手耷拉在身側,左手緊緊地抱著右邊肩膀,一雙眼睛滿是驚恐地盯著蕭北夢。
蕭北夢方才展現出來的力量,超出了他的認知,已經落敗的他,竟是無法相信,一個人居然有如此恐怖的肉身力量。
方才的這一拳,他沒有感受到蕭北夢動用其他任何力量,僅僅是單純的肉身力量。
隻是,蕭北夢此際卻是看也不看藍定一一眼,他已經收拳,靜靜地站在擂台上,等著裁判宣布比鬥結果。
原本,藍定一如果先試探試探,而不是被憤怒遮蔽了理智、一上來就要與蕭北夢進行肉身搏鬥,他也不會敗得如此乾脆。
所以,蕭北夢罵他一句蠢貨,不冤。
擂台之下,所有人都愣住了,誰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蕭北夢輕飄飄的一拳,氣勢氣勢洶洶的藍定一居然敗了,敗得如此的乾脆和徹底。
“他的肉身到底達到了何種層次,居然一拳便能擊敗法象境的強者。”
“當今天下,能擁有如此肉身力量的,恐怕數不出二十個人出來?”
“什麼二十個?我看能數出十個都難!”
“他到底是誰?擁有如此強悍體魄的強大的人物,我為什麼沒有一點兒的印象?”
“要想知道他的名字,到了自由賽的時候就知道了,自由賽的百強選手的名字都會進入懸天榜。”
“抽簽賽還有三十場,他可不一定能進入自由賽呢。”
“你是白癡麼?一拳能打敗法象境的元修,這樣的人物都進不了百強,誰能進?難不成,你能進?”
…………
擂台周圍,因為蕭北夢的一拳,頓時炸開了鍋。
“躲躲藏藏的太不爽利,這才叫賞心悅目嘛!”江破虜站在學宮所在的高地上,滿臉含笑,若是此刻有入喉刀,他現在能一口氣悶完一整壇,不用喘半口氣。
葉孤魚抬頭看著擂台上的蕭北夢,傳音問道:“蕭北夢,你的體魄為何會變得如此的強大?”
蕭北夢卻是看也不看葉孤魚,直接轉頭看向了圓臉裁判,把後腦勺留給了葉孤魚。
圓臉裁判的表情同樣的震驚,蕭北夢的強大超出了他的預料,在蕭北夢轉頭看過來的時候,他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高聲道:“二八零八號,勝!”
“多謝前輩!”
蕭北夢朝著圓臉裁判拱手行了一禮,縱身跳下了擂台,而且遠遠地避開了葉孤魚的所在的方向,不給他繼續問詢的機會。
擂台下的觀眾看到蕭北夢下來,不自覺地紛紛讓出了道路。
蕭北夢微微一點頭,邁開步伐,迅速離開了擂台,快速遠離眾人的視線。
圓臉裁判在蕭北夢下擂後,麵帶嘲諷之色地俯視著擂台下的藍定一,並伸出了手。
藍定一此際羞得無地自容,連忙從懷裡取出了自己的六十六號擂主牌,用元力送還給了圓臉裁判。
隨即,他也快速離開了擂台,並且直接離開了懸天崖的崖頂,他覺得,自己沒臉再待在此處了。
很有可能,從此之後,藍定一再也不相信所謂的吉利數字了。
此刻,太陽已經完全落了下去,崖頂的光線已經暗了下來,蕭北夢儘管已經離開了擂台,但仍舊有不少的目光時不時地向他投過來,而且,他還從落霞山的那塊高地上感受到了兩道目光,分彆來自任橫秋和姬少雲。
顯然,蕭北夢方才的這一拳,引起了他們的興趣。
於是,為了躲避這些時不時投過來的目光,蕭北夢趁著現在光線昏暗,再借著人群的掩護,進到了崖巔的樹林當中,準備在樹林中待上一晚,免得被打擾。
他展露出了強悍的實力,而且身份不明,他若是留在空曠的崖巔,自然會有不少懷著不同目的的人過來搭訕,藏進樹林之中,能得一個清靜。
隻是,他走進樹林沒多遠,便看到不遠處的樹下,一男一女摟抱在一起,耳鬢廝磨。
蕭北夢的腳步聲雖輕,但在安靜的樹林裡卻顯得格外的響亮。
腳步聲自然驚動了這一男一女,兩人趕緊鬆開了對方。
受驚的女子連忙從男子的懷中鑽了出來,一臉羞紅地躲到了一棵老樹的後麵。男子明顯淡定一些,還知道先整理自己淩亂的衣裳。不過,他正在興頭上,被蕭北夢給攪了好事,自然是大為光火,他怒氣衝衝地對著蕭北夢嚷嚷道:“乾嘛呢,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麼?你沒事一個人往林子裡溜達什麼呢?”
男子在說“一個人”這三個字的時候,明顯加重了音量。
蕭北夢頗為無語,依照男子的說法,進林子裡溜達,還非得是兩個人,而且還得是一男一女,懸天崖上有這麼一個規矩麼?
不過,同樣是男人,蕭北夢理解男子的心情,賠著笑向男子道歉後,快步離去。
隻是,令他稍稍有些意外的是,他一路往裡走,又接連遇到了數對正在做壞事的男女,也不知道是早早地兩情相悅,還是臨時搭對的野鴛鴦。
蕭北夢也算是開了眼界,懸天崖定榜戰,如此一場嚴肅莊重的修士盛會,竟然成了鴛鴦們聚會的場所。
發現了這片樹林的主要用途後,蕭北夢再往裡走的時候,便明顯地小心一些,儘量不弄出聲響。
一直在樹林中走出了十裡地,蕭北夢才沒有再看到那些乾柴烈火的男男女女們,他也終於可以開始尋找過夜的地方。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處地勢稍高,且避風的平坦位置,剛剛走近,卻是赫然看到,那處位置竟然已經有了主人,有人正盤膝坐在那處位置上。
蕭北夢定睛一看,發現此人竟然是淩未央。
此際的淩未央,閉目端坐,一動不動,似乎正在修煉。
蕭北夢想也沒想,準備轉身,直接遠離。
“你的體魄很強大。”
這個時候,一直閉目的淩未央突然睜開眼睛,聲音清冷地出聲。
“打擾了大修的修煉,抱歉,我這就離去。”
蕭北夢改變了聲音,朝著淩未央微微一拱手,就欲離去。
“無妨,閣下的實力如此之強,但卻麵生得緊,不知道閣下如何稱呼?”淩未央仍舊端坐不動,一雙漆黑有神的眼睛上下掃視著蕭北夢。
“無名之輩而已。”蕭北夢緩聲說道。
“我叫淩未央,來自草劍廬。”淩未央抬眼看向了蕭北夢的眼睛。
“無需仙子自我介紹,淩仙子的大名,我早有耳聞,我就不打擾仙子了。”蕭北夢說到這裡,迅速轉身。
“你似乎不願意見到我。”淩未央的聲音在蕭北夢的身後響起。
在她的印象裡,不管她如何的清冷,總有揮之不去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尤其是那些男子,隻要她將目光稍稍落在他們的身上,他們便會欣喜若狂,而後便會表現出自認為最瀟灑的姿態,以各種方式和借口過來搭訕。
但是,眼前的這個男子讓她有些意外且好奇,儘管自己主動開口,但他卻很不願意與自己交談,一直想要離去。
對淩未央施展欲擒故縱手段的男子也有不少,但淩未央能感覺到,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男子是真的不想與自己多說話,隻想著離去。
她現在修煉無情劍道,對天下男子不屑一顧,對此,她認為理所當然。但是,現在有男子對她不屑一顧,她心頭就不淡定了。
再加上,眼前的男子能夠成為葉孤魚的朋友,並且實力也是相當的不俗,淩未央心裡邊便升起了好奇。
“淩仙子誤會了,後麵還有不少的戰鬥,我隻不過是想找個地方,抓緊時間修煉而已。”蕭北夢沒有回頭。
“你是葉孤魚的朋友?”淩未央突然站了起來。
“算是吧,淩仙子,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便先告辭了。”蕭北夢不想再多停留,對於淩未央的敏銳直覺,他是領教過了的。
之前在漠北葫蘆口的時候,她沒來由地認出了準備去黑沙帝國,並且戴上了麵具的蕭北夢。
雖說七年的時間,蕭北夢的心境已經有了改變,淩未央不可能通過眼神認出自己,但女人的直覺這種東西,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我們之前認識?”淩未央突然出聲。
蕭北夢心中一突,隨即說道:“淩仙子說笑了,我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而已,哪裡有機會認識淩仙子,告辭了。”
他知道,再不走就真要露餡了。
隻是,他剛剛抬腳走出一步,便看到眼前一道黑影閃過,淩未央來到了他身前五步遠的地方,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蕭北夢,輕聲問道:“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