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和烏塗仙落到金塔門前,被一道金色光幕攔住去路。不過金光稍顯暗淡,且塔門已開,說明早已被人光顧過了。
烏塗仙抬起拐杖,在金膜上點了一下,拐杖一端湧現一波波灰色靈光,緊貼著金膜,傳出陣陣震動。
片刻之後,烏塗仙收回拐杖,看向秦桑。
秦桑心知他是要自己出手,便抬起右手,掌心雷光吞吐。
“咦?”
烏塗仙眸中閃過一抹異色,“恕老夫冒昧,敢問明月道友是哪一族的血脈?”
“在下祖祖輩輩都在冰原,渾渾噩噩,未有得道者,直到在下才有幸開悟,是以體內血脈異常駁雜,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是哪一族的後裔,讓道友見笑了……”
秦桑嗬嗬一笑,有些意外,他動用的乃是青鸞妖雷,但刻意做了偽裝,隱藏青鸞氣息,烏塗仙似乎察覺到了。
聽他的徒子徒孫說,烏塗仙乃是一頭烏雉成精,鳳族為百鳥之王,或許其他飛禽麵對鳳族會產生某種源自本能的特殊感應。
他神色如常,抬手將青鸞妖雷印向金膜。
烏塗仙看著秦桑的手掌,有些猶疑,不過他和秦桑乃是初識,不好繼續追問,便道:“血脈駁雜未必是壞事,隻要能得到一絲神獸血脈,便勝過其他血脈百倍。”
“神獸血脈?”
秦桑想起那處地淵,他在北極冰原飛馳這麼久,也隻在那裡見到幾頭疑似神獸後裔而已,可見神獸希少。
“何種血脈能被稱為神獸?”秦桑問。
“自然是那些傳說中的強橫大族,如龍鳳麒麟,還有在上古時代威名赫赫的上古神獸,如久負盛名的四聖獸和鯤鵬、白澤、獬豸等等……”
烏塗仙一口氣說了十幾種上古神獸,倒是和人族的記載差不多,看來無論妖族還是人族,都有這種共識。
“道友既然從未離開北極冰原,如何修得這一身強橫道行?”烏塗仙麵露好奇之色。
“道友是想問我的功法吧?”
秦桑不以為忤,淡淡道,“北極冰原縱有這樣那樣的不是,卻是在下的家鄉,在下平生最大的機緣便是從冰原深處得到的,乃是一道沉埋冰下不知多少年的傳承,沒有這道傳承便沒有在下的今日。”
“冰原深處的傳承?”
烏塗仙驚異道,“難道是一道上古傳承?”
當今之世,妖修鮮少踏入北極冰原,更遑論在冰原深處留下傳承了。
秦桑心中一動,忙追問道:“道友口中的上古傳承,難道和今世修行之法不同?”
“世事多變,從古至今,不知出過多少豪傑,發生過多少大事,自然會有諸多不同,包括先賢對修行、大道的認知,也發生過翻天覆地的轉變,經曆了長足的發展才有今天。正所謂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一味遵古不可取,古法未必適合今修。不過要看道友得到的傳承有多古……”
烏塗仙也不急著破開金膜了,繼續道“道友可否演示一番?”
秦桑故作遲疑旋即身軀一震,背後浮現一團青灰色的陰影,能看出狀如禽鳥的輪廓但外人不可能認出這是一頭青鸞。
他召喚出青鸞法相,並做了些掩飾。
從烏塗仙的語氣能聽出來,神獸血脈在妖族也是非常罕見的,在對妖族有一定的了解之前,秦桑不想引起太大風波。
“果然如此!”
烏塗仙眼中閃爍精光,了然道:“道友修煉之時,可是要日夜吐納星辰之力?”
秦桑好奇,“有何不妥?”
“星辰之力本身並無不妥,今世仍有無數同道,吐納星光月華,淬煉體魄,問題出在道友的功法上,”烏塗仙輕撫長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吊足了秦桑的胃口,烏塗仙不疾不徐問道:“隨著道行越來越高,是否覺得離天上星辰越來越近?”
秦桑大駭,“你怎知曉?”
看到秦桑的表現,烏塗仙眼底閃過滿意之色,“此乃許多上古功法的共性。雖然老夫未曾見過上古功法,卻有耳聞,聽說古修修到最後,就能將天上的星辰取而代之。”
說著,他抬頭看了眼天穹,隻見青天,不見星辰。
“弊端在何處?”秦桑憂心忡忡。
“老夫也說不清究竟是什麼弊端,但傳說上古之時,各族共鑄天庭,統禦世間,但在天庭最鼎盛之時迎來覆滅,就是因為功法缺陷埋下的隱患,從此便棄如敝履……”烏塗仙語焉不詳道。
“隻是傳說而已?”秦桑用懷疑的目光盯著烏塗仙。
烏塗仙搖頭道:“道友如果不信就當是老夫信口胡言。但當今之世,這種上古功法幾乎已經絕跡便是實證。而且,這種傳說乃是老夫聽一位大聖親口說的。”
“道友竟能得大聖傳道?失敬!失敬!”
秦桑眼中的懷疑頓消,臉上滿是敬畏。
烏塗仙淡然一笑,“老夫確實曾有幸在大聖座下聆聽妙法。”
他暗暗打量秦桑,原本懷疑秦桑的來曆,此刻則覺得有些可信了。
當今妖修,隻要知曉古法的弊端,絕不可能選擇這種功法。以秦桑的修為,上乘功法難覓,普通功法卻不難得到,總好過走一條注定是絕境的路。
這家夥除了性情不夠張揚暴戾,確實符合一個在冰原開悟的凶妖身份。
秦桑臉色變幻不定,“不知今法有何特點,和古法有什麼區彆?”
陪著此妖繞了這麼久,秦桑終於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而在一番試探之後,烏塗仙真正起了拉攏秦桑的心思,不厭其煩解釋道:“今法重在己身,無論如何,都要返璞歸真,回歸軀體上來,最終方能得大道真意,領悟法天象地之大神通。我等本就有強大的體魄,卻要舍棄肉身、滋養法相,去追逐什麼虛無縹緲的星辰之道,豈非舍本逐末?”
“這……”
秦桑神色大變,心中卻是恍然。
上古妖法和今世妖法本質都是力道法門,區彆原來在法相和肉身的主次上。
《天妖煉形》明顯是要將傾儘全力去滋養法相,以法相勾連星辰,最終達到妖魂寄星的境界,在這個過程中,隻有法相才是最重要的,最終肉身、精魄都要被法相‘吞噬’。
今法最看重的則是肉身,修煉法相的目的也是為了強化肉身,以肉身為根本。
如此修煉得道,自然不會再有妖魂寄星,肉身才是立世之本、悟道之基。
由此可見,上古妖法果然有非常大的弊端,否則不會被妖族不約而同拋棄,全部改修今法。
秦桑早已意識到上古妖法存在缺陷,沒想到竟是妖庭覆滅的根源!
回想起到第一劍侍的警告,秦桑口中喃喃道:“難道要我舍棄這門功法?可是我從記事起就開始修煉……”
“道友不怪老夫多嘴就好,自己的道,隻能由道友自己決定。不過老夫有一言,叫當斷則斷!道友現在改弦易轍還來得及,真到了煉虛後期,古法根深蒂固,想回頭也難了,”烏塗仙連連搖頭,似乎在替秦桑惋惜。
“現在已經晚了,”秦桑心中暗道。
捫心自問,就算之前給他一部能夠代替《天妖煉形》的功法,真能忍受實力突飛猛進和夢中修為飆升的誘惑,改換功法嗎?
現在讓他放棄《天妖煉形》更不可能!
一定要查清楚上古妖法的問題究竟是什麼,看看有沒有轉機。
他因玉佛才能修《天妖煉形》,說不定玉佛還能夠繼續庇護他。
心中閃過種種念頭,秦桑口中卻吞吞吐吐,“可是……”
烏塗仙明白秦桑在顧慮什麼,道:“道友有沒有發現,無論古法還是今法,都要先修法相。這一步是否真的必不可少?我猜由古法向今法過渡的時候,今法是以古法為基礎做的改變,並非平白而來,因此兩者有著密切的聯係,道友現在改修今法,或許沒那麼難。當然,這隻是老夫一家之言,還需道友找一部功法,親自嘗試。”
“多謝道友指點!不知在下去哪裡才能得到功法?”秦桑用充滿希冀的目光看向烏塗仙。
烏塗仙不置可否道:“老夫所修之法倒也並非不傳之秘,就怕未必契合道友的血脈。道友若願意加入我烏塗山,你我相互探討一番,倒也無妨。”
“加入烏塗山?”
秦桑麵露警惕之色,遲疑道,“不知有什麼條件?”
“似明月道友這等強者加入烏塗山,老夫高興還來不及,絕不會有什麼苛刻條件,隻是山中有一些規矩,需要道友遵守,如此方能服眾……”
烏塗仙此時冷靜下來,發現自己還不了解秦桑的性情,含糊了幾句,指了指金塔,“這些繁雜之事,不如等此間事了,你我再行詳談如何?”
“也好。”
秦桑點頭,和烏塗仙一起出手。
青雷和拐杖同時打在金膜上,頓時金光奪目,眼看著金膜就要被他們破開,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嬌笑。
“不愧是老山雞,每次都是你飛的最快。”
一道嬌柔的聲音,由遠及近,瞬間便已來到他們身後。
秦桑看到烏塗仙的臉色驟然陰沉下來,回身一看,見來者是一位身著錦袍的女修,並無其他女妖般妖嬈之態,樣貌衣著都端莊素雅,袖口繡著一枝梅花。
烏塗仙譏諷道:“老夫還以為傳承已經落到你手裡,原來你也隻是來撿些殘羹冷炙。”
同時傳音對秦桑道:“這個老妖婆號梅山元君,梅山之主。道友莫被她外貌迷惑,此女狡詐多變,最擅長陰謀詭計,不可深交。”
梅山元君聞言一怔,掃了眼金塔,心知烏塗仙也隻是比她早進來一會兒,當即明了原委,歎息道:“你我鉤心鬥角這麼久,都成了跳梁小醜。我早就感覺到,那個線索來的古怪,恐怕那時候真陵就已經被打開了,偏偏你我還將之視若珍寶。”
烏塗仙冷哼:“若非你一直與老夫為難,也不會錯失機緣!”
“被其他道友取走,總好過落到你手裡。”
梅山元君露出一抹淡笑,看向秦桑,“之前好像沒見過這位道友?”
“在下法號明月,見過元君,”秦桑拱手。
“道友也是得到線索,尋覓到此?”梅山元君肯定秦桑不是烏塗仙的幫手,那就是另一位競爭者。
秦桑看了烏塗仙一眼,“算是吧。”
“可惜我們三個都白忙一場,既然如此,不如放下成見,仔細找一找,或許還能發現一些寶物,各取所需,也算不枉此行,”梅山元君提議道。
“在下和烏道友正有此意,”秦桑道。
烏塗仙哼了一聲,卻也沒有拒絕,傳承都不在了,爭個你死我活還有什麼意義?
當下‘三妖’聯手,共同破開金膜。
金塔高大,入口寬敞,足以容納三人並肩而入。踏入金塔,腳步聲清脆,整座金塔竟是由一整塊玄金鑄成。
直至此時,他們沒有遭受任何攻擊,說明此地禁製幾乎被徹底破除。
越是如此,留下寶貝的希望越渺茫。
秦桑環視第一層大殿,立著九根十丈高的金柱,金柱頂端擺放金案,之前上麵應當放著東西,現在都空空如此。
一番搜尋無果,他們登上第二層,見第二層則有八根金柱,同樣被人搜刮一空。
第三層、第四層……
直至踏上第八層,殿中隻有兩根金柱。
這麼多金柱,前人竟然一件寶貝都沒給他們留下,他們不禁有些同仇敵愾。
“這是……”
看到通往第九層的金門,他們轉怒為喜,因為之前幾扇金門都是開著的,隻有這扇門是關的。
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卻又紛紛露出失望之色,這扇金門明顯被人打開過。
看到金門上殘留的禁製,和前人破解留下的痕跡,兩妖都暗暗心驚,能夠想象出,取走傳承的那位實力定然非凡。烏塗仙對秦桑最後一絲疑慮也消散了,這絕不可能是秦桑做的。
既然來了,總要進去看看。
他們向金門走去,就在穿過兩根金柱的時候,秦桑心中微微一動,藏在袖中的天目蝶忽然施展隱匿神通,悄然飛出袖口。
秦桑不動聲色,跟著兩妖,走到金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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