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徐七的問題(1 / 1)

關閉坊門的鼓聲響起,又一個黑夜降臨。

明月行館前的道籍登記和單獨談話還在繼續,即便是那些完成對話的修士也並未獲準離開,也需要靜坐等待接下來的安排。

等待是最令人焦慮的。

但能夠擺脫被死亡的陰影籠罩,這種等待便根本不算什麼。

夜色之中,這些旁門左道修士眉心前方紛紛亮起了燭火一樣的焰光,這些焰光在日間隻有修行者才能看到,但在夜間,卻是連坊間的尋常民眾都看得一清二楚。

以至於很多延康坊的人端著飯碗過來看熱鬨。

姚煮雪已經開始安排吃食。

一張張小方桌被放在這些靜坐著的修士身前,一份份飯菜很快端了上來。

經過一個冬天的準備,延康坊裡已經新建了一處食坊。

這個食坊叫做寒士食坊,不僅是給幽州過來的學生提供餐食,還給一些暫時無法獲得溫飽的長安人提供餐食,但明月行館的規矩是永遠沒有白吃的胡餅。

接受餐食的人,必須付出相應的勞作。

明月行館的人會根據這些人的特長,安排力所能及的活計。

然而平日裡寒士食坊之中最多的食客卻並非是這些學生和暫時沒錢吃飯的窮人,而是長安城裡很多乾苦力活的人。

這些人會按照規矩,花錢在寒士食坊裡吃飯,而花同樣一頓飯的錢,他們在尋常的小飯館裡麵很難吃飽,但在這裡卻能管飽。

姚煮雪一開始不能理解,但很快他知道了為什麼。

因為賀海心按照顧留白的意思建的這個食坊,很快就到達了預想的規模。

它可以同時容納三百二十人吃飯,一個時辰之內,這個食坊可以接納四批這樣的客人,也就是說,光是一個中午,這個食坊就能夠給一千幾百人提供餐食。

到達這種數量的食材采購,能夠讓明月行館輕易的談到一個好價錢,而最關鍵的運送,人力等費用,明月行館同樣可以將之降至最低。

因為不知不覺之間,長安大多數的腳力行已經都歸明月行館之下的一個商會管理。

這些負責搬運的腳力,其中很多都在寒士食坊吃飯,但凡聽到是幫延康坊,幫寒士食坊搬運東西,他們乾活都是乾得又快又好。

聽賀海心說,這才是開始。

按照他們的計劃,這樣的一處食坊的規模還會擴大,會至少達到一個餐時能同時供應數千人的規模,而且還會購置大量的食盒,可以一次性運送上千份食盒出去。

姚煮雪不是傻子。

他雖然沒有證據,也沒有刻意去查證,但總覺得這種食坊不隻是為了城裡生活艱難的人吃飯所用,而是為了戰事做準備。

聽說扶風和南詔有人起兵作亂,但裴國公座下良將眾多,大軍一動,叛亂指日可平,明月行館這種準備是做什麼?

難不成還有什麼兵馬能威脅到長安?

未雨綢繆也太遙遠了些。

他隻是延康坊的坊正,看不到整個長安,看不到整個大唐帝國的動向,但在他的視線裡,明月行館卻已經像是一輛龐大的戰車開動了起來。

開始吃東西的修士們看著周圍那些清晰的燭火,心中更加慶幸。

他們早就聚集在了這裡,不知道今日裡長安發生了多少事情,但那些看熱鬨的街坊們的竊竊私語,卻是讓他們在不動聲色的吃飯時,背心的冷汗不斷的流淌。

墮落觀歸順!

前朝國教重歸道統!

西天竺佛宗聖女臣服!

南派道宗從此不複存在,大唐道宗再無南北之分。

一日之間,一場盛會,整個道宗竟然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們已經見識了顧十五的手段,但這麼多消息在竊竊私語之中密集的轟入他們的腦袋,他們心中卻依舊有些難以接受,有些懷疑其真實性。

也就在此時,所有的咀嚼聲停止。

一名西域女子下了馬車,因馬車靠近不了明月行館了,她隻能步行過來。

這名女子身穿鬆石色錦衣,衣衫上綴有各色寶石,但無論什麼寶石的色彩,卻都不能和她的豔色相比。

她走動時搖曳生姿,宛如真正的天女。

等到她走過人群,進入明月行館,很多人都盯著她背影消失處回不過神來,心裡都隻有一個念頭,長安城裡的胡女多得去了,這樣的絕色卻從來沒有見過。

“這人是誰?”

等到許多人同時咕嚕一聲吞下口中的食物之後,很多竊竊私語聲響了起來。

很快就有人給出了答案。

這人就是西天竺佛宗聖女蘭奢待。

而且等到馬車上的行李送進去,接著傳出的消息更是讓人有些吃驚。

說是蘭奢待今後就在延康坊修行了。

這些傳言都不是假的?

所有這些靜坐在明月行館前的旁門左道修士都忍不住苦笑起來。

真的撿回了一條狗命。

……

顧老狗這個時候正頭枕著裴二小姐的大腿,讓裴二小姐揉著他的腦袋。

“這腿真帶勁啊。”他一邊用腦袋感受著彈性,一邊卻還時不時叫喚,“啊喲…哎喲…”

裴雲蕖雖然是最了解他狗的人,但知曉了今日事情的她卻是止不住心疼。

這腦門是已經揉了很久了。

“還哪裡疼?”她聽著這叫喚聲,忍不住又問道。

“哎喲…哪都疼啊,感覺都裂了。”顧留白叫道。

裴雲蕖發愁道,“哪最疼?”

顧留白道,“有個地方特彆疼。”

裴雲蕖信以為真,道,“哪啊?”

顧留白輕聲道,“就是那下麵。”

裴雲蕖下意識的想問哪下麵,陡然看著他的眼神,她便反應了過來這人腦子又在想什麼東西了。

她頓時滿臉通紅,道:“我好生幫你揉揉,你這登徒子還來消遣我。”

顧留白疼是還有點疼,但是之前一看見裴二小姐的時候,他的骨頭一輕,腦袋就已經不怎麼疼了。

這時候他正想占點二小姐的便宜,突然就感知到了一些動靜。

他便隻能歎了口氣,慢慢起身。

“你陰姨過來了。”

他看著有些莫名其妙的裴雲蕖,在她耳邊輕聲道,“說不定龍婆早就來了,那我要是再和你親熱一下,說不定她又要從屋頂上滾下去。”

“滾滾滾,誰和你親熱呢。”裴雲蕖看出他應該沒什麼大事,頓時放心了,在他屁股上就踢了一腳。

顧留白摸著屁股出了門。

這感知是的確提升了不少,之前陰十娘到來,他都很難察覺,但現在她一進這院子,距離靜室還有數十步,他就感覺出來了。

“藍姨呢?”他看著陰十娘就問。

他返回途中小憩了一會之後,就知道賀火羅讓自己好好喊一聲姨就肯定有些蹊蹺,他到了明月行館之後,就和賀火羅對了對,就頓時徹底明白了怎麼回事。

本來他是在這等著藍玉鳳過來的,沒想到來了個陰十娘。

“你現在對敵施術有沒有問題?”陰十娘看著他出來,都不走近了,直接出聲問道。

顧留白一怔,“問題不大,怎麼?”

“你跟我來。”陰十娘轉身就走,“徐七有麻煩。”

顧留白心中一沉。

他知道陰十娘的脾氣,也不多問,隻是快步跟上,跟著她上了已經等候在明月行館側門的馬車。

這馬車繞向後門,沿著大道很快繞進了一條胡同裡。

這條胡同就在那寒士食坊的後方,這裡入夜之後都熱鬨的很,有許多人刷洗東西,但此時除了一排空著的馬車之外,沒有什麼人聲,想必陰十娘已經讓人提前安排。

顧留白跟著陰十娘下了馬車,隻是走了幾步,就驟然心跳加速。

他感到了一股異樣的邪氣。

他深吸了一口氣,眉頭不自覺的皺起。

跟著陰十娘到了一輛馬車之前,等到車門簾子掀開,他看到藍玉鳳就在裡麵,而她對麵坐著的,是一名麵色十分蒼白的男子。

周驢兒現在逮徐七是一逮一個準,但顧留白卻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徐七的麵容,他隻覺得徐七看上去似乎比他的真實年齡要小,原本麵容也應該很清秀,但此時,他體內的有一縷縷怪異的陰邪元氣遊走,他的肌膚上甚至因此出現了一道道青色和黑色的暗紋,他的麵上雖然沒有什麼特殊的情緒,但身子微微顫抖,明顯是在壓抑著痛苦。

藍玉鳳對著他點了點頭,也不多說什麼,隻是那根禁忌絲遊了過來,落在他手心。

顧留白心神一沉,他驟然變了臉色,“徐七哥怎麼會這麼厲害的真龍念?”

真龍念!

甚至比皇帝抽離出來的那個炭黑大頭娃的氣機還要凶險!

而且這真龍念和徐七的整體氣機糾纏至深,給他的感覺甚至是一種精神力和真氣、氣血徹底糾纏的狀態。

之前那三個墮落觀長老和他說邪化的時候,他還對整體邪化沒有一個直觀的認識,但現在不用藍玉鳳和陰十娘說,他就知道此時徐七的狀況已經很差,就已經是邪化壓製不住的狀況。

還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這時候人影一動,龍婆的身影也已經出現在他的眼中。

陰十娘看了落下來的龍婆一眼,然後又對著顧十五道,“你再感知感知,看看他的真龍念和皇帝的那真龍念有沒有什麼區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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