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子,北大窯咋還要招人呢?”蘇老漢問道,過慣了窮日子,生怕多花錢。
“這裡的事你就彆管了,活多了自然要招人了唄。”蘇陽叨了一塊子肉片夾在饢餅裡,三口並兩口的咬進嘴裡,本來不愛吃肥,但是餓急了,還是肥肉油多,能量高。
“對了,過幾天我想再去一趟山裡,再買一些羊回來,咱們這得湊夠三十頭,公家到時候有補貼,還給咱蓋羊圈,不要錢。”
蘇老漢放下筷子,在心裡索摸了一陣,“三十頭羊也不是不能養,要是給蓋羊圈,多少都能喂,就是這草料就怕到時候不夠吃。”
“河筒子裡的蘆葦子快長起來了,到時候收一些,再打成草料。我再去咱們鎮上的麵粉廠,買一些麥糠皮,再加上磨好的魚乾粉,撐個半年一年的沒問題。”
蘇老漢聽著好像也是個辦法,秉承“公家免費的東西,不蹭白不蹭”的原則,這事很快也就同意了。
陳二在一旁聽著也是有些激動,以前隻養幾口牲口,現在滿院子的活物,自己看著都樂嗬,名副其實的養殖大戶。
十裡八村想搞養殖的人,都會過來找陳二請教養殖知識,比如牲口脹氣了,豬拉稀了,羊吃了塑料紙了等疑難問題,在陳二這裡都能得到解決,最關鍵的是不用花錢請獸醫,送兩包煙就行了。
“陳叔,後麵羊圈的事還得多辛苦你,有啥用錢的地方儘管開口,彆客氣。”
“放心吧陽子,跟著你我也活出個人樣了,再說了,我也就會這個,我還嫌養的不夠多呢。”
蘇陽笑笑,“這匹騾子,這兩天給我留著點,我還得去一趟東山口。”
“放心吧,這匹騾子誰都不借。”
蘇陽咽下最後一塊饢餅,起身道:“你們慢慢吃,我先去村口了。”
蘇陽來到村頭廣場上,很多人聽著喇叭,飯也沒吃就趕了過來,現在有個活乾不容易,來得早希望能爭取爭取。
陳大明家離廣場最近,搬個椅子就坐在廣場中央,跟個釘子戶似的,死活不挪地方。
“我是第一個到的,誰都不能跟我搶,這個活我今天是乾定了!”
“大明,你要點臉吧,你家開著大超市,一天都掙好幾十,還跟俺們這些人搶啥呢?”
陳菊聽到這話就不樂意了,磕著瓜子站在陳大明身旁:“哎,他三大娘這是什麼話,俺們開超市是服務大家夥,再說了,掙錢憑本事,咋到你嘴裡就變味了呢。”
正當大家吵吵的時候,張軍和蘇陽來到廣場上,按照慣例,張軍站在台子上清清嗓子,開始鋪墊開場白。
隨後蘇陽上台說了幾句,關於本次擴招就三個要求,要麼有文化,要麼審美高,要麼懂玉雕。
這些人一聽有點疑惑,這三個詞聽著都懂,但是聯係到一塊,跟自己沒啥關係啊。
“陽子,這啥是審美啊?”陳大明一臉懵逼的問道。
“是啊,審判、審問、二嬸子俺都懂,但啥是審美?”
蘇陽笑了笑,給大家解釋了一番:“俗話說,審美就是就是你的眼光好不好,就好比劉小成娶了個如花似玉的熱巴嫂子,那人家就是眼光好,審美就高。”
陳大明一聽,似乎明白了,便看向身旁瞪眼的悍妻陳菊,“陽子,你看俺媳婦咋樣,我審美夠不夠高?”
這話一出,大家夥樂嗬嗬的笑了起來。
蘇陽看著陳菊,直接乾沉默了。
“大明啊,我是舉個例子,你也不能生搬硬套啊,審美也可以體現在其他方麵,不一定都拿媳婦舉例子,你說是吧?”
老少爺們笑的更厲害了,個中意思大家聽的出來,人家熱巴嫂子是村中一枝花,就算現在三十出頭,那也是長得年方二八。
陳菊可是披著人皮的母老虎,陳大明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讓躺著絕不敢站著。
說到這,大家看向一臉害羞的熱巴嫂子,俏臉一紅,藏在劉小成背後,羞死個人。
“陽子,你這話啥意思,老娘比熱巴差哪了?我胸大屁股大,孩子都生了倆....”
說到這,陳菊忽然一頓,似乎意識到哪裡不對。
旁邊的熱巴嫂子一跺腳,扭頭回家去了。
“哎哎哎....熱巴,我不是那意思啊。”陳菊在背後補了一句。
張軍立刻打圓場,“行了行了,都彆貧了,按照陽子說的,都照看照看自己家的媳婦,覺得審美高的都留下,剩下的讓陽子自己選。”
蘇陽一愣,這特麼扭曲意思,你們是一個頂一個啊,老子是選人,不是選美啊。
蘇陽看了眼陳大明,“行吧,大明算一個,先不說審美,起碼有點子文化。”
“高雲高方你們兄妹倆,還有明生嫂子,小靈姐....”
蘇陽在人群裡點了五六個名字,都是上過學的文化人,看書寫字不在話下,學習起來也快一些。而且審美也還不錯,起碼在村裡穿著各方麵的都挺時髦。
“行了,人我都已經選好了,明天八點鐘大家去北大窯報道,先培訓幾天再考試,合格的上崗,不合格的就算了,再重新選。”
大家聽到還要考試頓時有些心虛,不過為了能有個活乾,彆說考試了,就是把自己烤了都願意。
蘇陽選完人,大家就各自散去了。
陳菊得意的挺直了腰板,碩大的胸脯在陳大明麵前晃了晃,“大明,今兒要不是憑借老娘有幾分姿色,你壓根就選不上,娶了我就偷著樂吧。”
陳大明歎了口氣,“是是是,多虧了媳婦膀大腰圓。”
陳菊撇嘴一笑:“還不趕緊回家,鎖門,等你哈。”
陳大明扶著那小板腰,一臉不情願的走進房門,自己找的媳婦,哭著也得伺候完。
蘇陽回到家裡,在自己屋裡拿起本子開始學習,今天估計要熬夜補習了。
關於瑪瑙鑒定和玉雕的常識,大家夥都是陌生的狀態,需要總結成冊,才能供大家學習。
不過,蘇陽乾想確實是想不出來,係統隻是鑒定作用,要想總結瑪瑙鑒定方法,還得去一趟文化局,那裡起碼有現成的資料。
索摸到半夜,蘇陽才將玉雕的常識根據係統中的提示寫了出來。
蘇陽現在才知道,玉雕是一門很複雜的門類,沒有幾十年的功底,難稱一聲大師。
這比“勞模”的含金量高多了,怪不得人家馬、陳在行業內名號響當當,還能當選一個人大代表,關鍵時候還能在上麵遞句話,玉雕行業誰說了算,懂行的人說了算。
這裡的學問深著呢!
不像現在,外行的人都在指導內行的人做事,真是獸醫給人開藥方,亂他媽瞎支招。
懂玉雕,要學的東西有很多,涉及到曆史、人文、地域等方方麵麵。
玉雕不僅有工藝之分,還有形製之分。
工藝不僅有六大技法,還有八種雕刻工藝,亦有無數種地域特色的小門派雕法。
“嵌絲壓雕工藝精,線條細膩入畫屏。”
“揚子鏈雕技難逢,一料成鏈妙手生。”
“環環相扣皆靈動,玲瓏剔透韻天成.....”
而形製則分為仿古和現代兩種大類。
原本玉雕都是仿照古代文物的形式雕刻,但是五六十年代時,為了歌頌功績,玉雕界百家爭鳴,像什麼《紅旗頌》等諸如此類的作品出世,連獲大獎。
後來才逐漸有一些現代特色的形製作品出來。
但是仿古就有若乾的朝代,每朝每代都各自成風。
同時還有不同的紋路之分,像蟠螭紋、饕鬄紋、雲雷紋等,在不同時期的表現則不同。
但就一個鳳鳥紋,在不同的朝代都有不同的表現。
西周:西周鳳鳥弧線多,陰線均有一麵坡。
漢:漢鳳嘴尖頭高昂,頸曲腹挺尾垂長。
唐:唐鳳冠似雞冠花,眼長尾長欲飛翔。
宋元:宋元雙翅平飛狀,頸彎冠似花朵樣。
明清:明清頂為如意冠,形似孔雀眼細長。
再比如螭紋圖案。
戰國:戰國螭有枝角紋,尾巴與身不大分。
漢:漢螭麵短腮外凸,單陰脊線遊絲紋。
宋:宋螭尾叉向內卷,元螭發向兩邊分。
明:明螭首為方鬥形,清螭獨角發後伸。
對於鑒定玉雕來說,要想鑒定玉雕形製,都需要細細的分辨,並且加在名字的“名字在後”當中。
如“和田白玉俏色圓雕仿漢玉璜”,不過大家為了方便好記,就會簡稱為“白玉玉璜”。
蘇陽一直忙活到淩晨五點,天色透亮,這才躺下睡去。
“陽子?今天窯裡新來的人怎麼安排?”
第二天一大早,劉小成便來到家裡,一進門就喊了一聲。
蘇老娘小聲的噓了一聲,“陽子昨天肯定熬眼了,睡到這會還沒醒。”
劉小成透過門縫看了一眼,蘇陽聽到名字已經坐了起來,打開門,睡眼惺忪,從桌子上拿出一個本子。
“小成哥,這裡頭是玉製品鑒定的一些基本常識,從第一頁開始學,你拿回去給大家學習學習吧。”
蘇陽伸了一個懶腰:“我還得再貓一覺。”
“行,你先睡會,我回去安排。”
劉小成來到北大窯,幾個新麵孔坐在屋裡跟二嬸子他們聊天,現在人多了,不得已又砸開了一個窯門,可以輕鬆容納二十個人同時做工。
劉小成根據蘇陽的想法,開始安排起鑒定工作,另外新來的那些人都會識字,便開始逐字逐句的學習起來。
大家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死記硬背。
蘇陽一覺睡到了中午十二點,這才從床上爬起來,剛好來到了北大窯,跟著大家一起吃午飯。
今天吃的白菜炒麵條,麵條是自己擀的,熱巴嫂子忙活了一上午才做出這麼一鍋來,蘇陽盛了一碗,來到窯洞吃了起來。
剛吃飯的功夫,新來的那些人就撂下碗筷開始搖頭晃腦的學習起來,看起來格外認真。
蘇陽欣慰的看著他們,照他們這種學法,不出一個星期基本就能上手。
蘇陽走了過去,臨時考了幾題。
“你們說漢代仿古玉製品,紋路分為幾種?”
陳大明立刻舉起手來,激動的戳到蘇陽鼻子尖了。
“仿古玉雕紋路分五種,幾何紋、動物紋、植物紋、人物紋....還有席紋。”
“嗯,不錯嘛大明。”蘇陽滿意的點點頭,“那人物紋又分幾種紋路?”
高雲高方兩兄妹立刻異口同聲的說道:“狩獵紋、宴樂紋、還有一個神話人物紋。”
不得不說,這些人還是下了功夫了。
其他人也想在蘇陽麵前表現一下,也是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理論跟實踐還是有一定的差彆的,等真正來貨了,到時候你們可要細心點,有什麼不懂的就暫存一下,回頭我再看看。”
“放心吧,陽子,有了你這鑒定寶典,我感覺自己就是專家了。”陳大明樂嗬嗬的笑道。
隨後,蘇陽從北大窯出來,回到家裡帶了一些山東老家帶來的糕點,騎車去了文化局。
文化局。
初七上班,大家上了幾天班,似乎心情還沒收拾立整,有一些人在大院裡打籃球,拍球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看門大爺看到蘇陽,也是點頭打了個招呼,據說這個巴郎子現在攀了高枝,跟玉石協會的卡布提攀上了關係,跟人家閨女現在正在談朋友,現在也不得不點頭哈腰了。
蘇陽一路來到了鑒定室,屋裡十幾個人正在忙碌,跟外麵那些人對比明顯,江老正坐在椅子上抽著煙,嘴裡罵罵咧咧的。
“老子跟你們說撒,年前沒得人乾活,現在馬上工期就要到嘍,照這個進度就等著挨批嘍。要是我那徒弟在,還用得著你們這些人磨磨唧唧的嘛。”
“江老,人家啥時候又成你徒弟了?”
“就是嘛,我們可沒聽說過。”
江老頓時氣得嘴角都翹起來了,“你們這群瓜娃子,你們可曉得在新年會上,老子給牽線搭橋,這能入選了大會堂嘛,就算不是師傅,那也的得是伯樂嘛。”
幾個人撇撇嘴笑笑,也都習慣了江老的為人作風。
就在這時,蘇陽走進鑒定室,大家衝蘇陽使了個顏眼色。
“江老,你徒弟來了撒!”
江老回頭一看,蘇陽拎著東西走了進來,臉色一變,怒嗔道:“好你個巴郎子,現在才想起老子撒!”
蘇陽笑著將三刀子拆開,給大家每人散了一塊,最後一塊送到江老嘴邊,老頭子咬了一塊。
“嗯,挺甜!”
“江老,按照規定,我這個編外人員,每個星期來兩趟,我可沒少來啊,再說了,上個月的工錢我可還沒領呢。”
說到工資,江老擺擺手,“回頭去辦公室領,都在抽屜裡,少不了你小子的。”
“嘿嘿,行。”
蘇陽站起身來,從旁邊抓了一副手套子戴在手上,大家看到蘇陽上手了,也就紛紛停了下來,心裡暗暗高興。
年前年後擠壓的存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眼下工期在即,就等著蘇陽來當救世主了。
蘇陽下意識開啟了鑒定係統,頓時石料的信息清晰的浮現在眼前,蘇陽直接拿筆在標簽上謄抄就好了。
此時也沒有人敢上前打擾他,就連江老都是默默的沏好了一杯茶等著。
最後蘇陽嫌自己寫字太慢,有兩個人湊上前幫忙拿著筆寫,蘇陽隻負責動動嘴皮子,兩個人在石料架前奮筆勤書。
這樣的速度就快多了。
忙活了不知多久,蘇陽停下來喝碗茶,茶水還是熱的。
江老嗬嗬一笑,“古有關羽溫酒斬華雄,今有蘇陽溫茶辨石功。”
“江老好文采。”大家聽到後連連鼓掌,用這話形容再合適不過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滿屋子的石料就已經鑒定完畢,貼了滿滿當當的標簽,上麵標注的一清二楚。
蘇陽拍拍手,摘下手套:“行了,下班。”
其餘兩個人手都累酸了,活動著手脖子,高興的合不攏嘴。
回到鑒定科的辦公室,大家都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了,來前帶的飯盒和茶缸子,裝進包裡,紛紛跟蘇陽打著招呼。
“對了江老,我有事想麻煩你一下,咱們科裡有沒有關羽瑪瑙鑒定的資料,我想學習一下。”
“瑪瑙鑒定?”江老抽著煙眯著眼,眉頭一皺:“有倒是有,不過那人不是我嘛。”
江老回頭看向其中一位收拾包的中年男人:“這位叫艾孜買提,是咱們科的瑪瑙鑒定專家,這方麵的事情你就問問他嘛。”
蘇陽走了過去,掏出煙遞上,兩個人在辦公室裡抽了起來。
經過了解,艾孜買提原是從事瑪瑙玉料和寶石類的生意,年輕時候走南闖北,後來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就端上了鐵飯碗,圖個穩定。
艾孜買提從最下麵的一個抽屜裡,翻出一摞資料,翻了幾頁,上麵記錄都是他以前做生意時候的筆記。
大都是關羽瑪瑙料的鑒定方法,除了國內的瑪瑙礦場,還有國外的一些瑪瑙玉礦。
這對於蘇陽來說,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很多經驗艾孜買提都已經總結好了,就不用自己再思索總結了,節省了很多時間。
“哎呀,真是太感謝了,我現在正需要這些。”蘇陽緊緊握住了艾孜買提的手:
“對了,請問你什麼時候有時間,能不能跟我去一趟喬木村,我那裡有個鑒定所,剛好來了一批蒙古國的瑪瑙料,想聘請你當一段時間的鑒定顧問,您看怎麼樣?”
艾孜買提來到體製內工作也有七八年了,雖說自己是玉石鑒定專家,但是瑪瑙一直在和田都屬於雜類鑒定,所以用武之地有限,自己一身本事也沒有地方施展。
現在聽說蘇陽那邊有一批外蒙來的料子,說沒有興趣那是假的。
艾孜買提看了看一旁的江老,畢竟鑒定科還是江老說了算。
不過江老倒是無所謂的擺擺手:“那你就去嘛,我徒弟都是自己人嘛。”
江老也不避諱直接說道,隨後低聲噓了一道:“工資還是局裡出,你就當去那邊當幾天的顧問,這就是文化交流嘛,算是工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