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戈壁灘的日出時間似乎更早了一些，火紅的太陽刺破薄霧，從另一頭緩緩升起。

大家從帳篷裡出來，來到水井旁洗漱，蘇良揉著眼睛爬上河床，大口呼吸了幾口空氣。

清晨微風，吹在身上很舒服。

娜紮嫂子每天都起的很早，早早的熬了粥，切了一盆醃好的鹹菜疙瘩，大家往碗裡夾兩筷子，吃的很香。

吃過飯大家也隨之去河床乾活去了。

方倩他們幾個大學生走過來，拿著手裡的本子，上麵密密麻麻寫了很多字。

“陽哥，這是我們幾個寫的研究課題，你幫我們看看唄，要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給我們指正，我們再改。”

蘇陽笑了笑：“你們這是太抬舉我了，我小學畢業哪懂這個嘛。”

方倩愣是拉起蘇陽的手，把本子塞到了他手裡：“陽哥，你就幫我們看看嘛！”

“好吧好吧。”

蘇陽蹲在一塊石頭上，拿起本子瞅了幾眼就懵了，疑惑的念了出來。

“論風水秘術與玉石分布的關係”。

蘇陽看完一樂，立刻搖搖頭：“你這...可行不通啊，這能有什麼關係，壓根沒關係啊。”

“陽哥，怎麼沒關係了，你上次跟六子哥在河床上插木橛子，大家都看到了，所有人都說你會看風水，說什麼青龍白虎定位秘術。”

“是啊，而且老貴叔按照木橛子的位置，一挖就有貨，那這怎麼解釋？”

“那怎麼解釋嘛？”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了一通，蘇陽都有些茫然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好好好，那你說說你的研究，都有什麼關係？”

方倩自信的指著那排木橛子，得意的說道：“我已經看過了那些木橛子的位置，是按照北鬥七星的位置排列，活像一個勺子的形狀....”

“還有其中幾個木橛子的傾斜度朝著天上的四星像的位置，陽哥你說我研究的對嘛？”

蘇陽聽完緊皺眉頭，心中一怔，這玩意自己都沒料到，說不定還真有什麼關係嘞。

“啊行，你說得對，那你繼續研究吧，說不定還真能開創一個風水相關的堪輿術。”

蘇陽隨口一說，但是話說回來，也不能讓人家大學生做無用功。

“方倩啊，要不你還是換個研究方向吧，這玩意沒個十年八年的研究不明白，耽誤你畢業。”

方倩卻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沒事，我鐵定研究到底，要是不畢業我就跟著你一輩子。”

“噗！”

蘇陽聽著這話，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個時代的年輕人也不知道受了誰的影響，總喜歡搞叛逆那一套，總喜歡鑽牛角尖，總喜歡鑽死理，還沾沾自喜，深以為榮。

“行吧，隨你吧。”

蘇良又看了看其他幾個人的研究課題就正常多了，有些蘇陽能看懂的就跟著指正了一下，看不懂的也不逞強，學術的東西還是嚴謹點好，不能誤人子弟。

給他們看完課題，蘇陽看了眼時間，也不早了，準備起身去卡布提那裡。

“好了，你們先去河床幫忙吧，但是要注意安全，碰到不穩的石坑不要下，遇事不對，先跑再說。”

蘇陽蹬響了摩托車，皮夾克在風中颯颯作響。

方倩在背後看著遠去的身影，慢慢揚起了嘴角，“真帥死了，像風一樣的男人！”

蘇良騎著車子來到了一級河床上，如今也是自己的河床。

剛到地方，就看到營帳附近停了好幾輛的小汽車和摩托車，帳篷門口圍了十幾個人。

有一些麵孔蘇陽認得，是經常在瑪麗豔河床跑的地皮子，蘇陽打過幾次交道，出價也實在。

另外幾人穿的人模狗樣，梳著大背頭，一看就是外地老板。

大家此時正在用手電筒對著日出打燈，心中盤算著這塊玉料的結構情況和利用率。

蘇陽來到卡布提身邊讓了一根煙，“阿達西，抽一根吧，古麗不在。”

“那行嘛，那就抽一根嘛。”

卡布提笑著接過煙，習慣性在鼻頭聞了兩口，放在了嘴巴上，剛準備點的時候，古麗忽然來了，看到阿塔嘴上的煙，氣呼呼的說道。

“阿塔，你怎麼又抽煙了？”

蘇陽一怔，立刻附和道：“對啊，古麗不在，你怎麼又抽上了嘛，我勸也勸不住啊。”

卡布提臉色茫然，忽然一愣，“這...我....”

“阿塔，你應該聽蘇陽的嘛，勸你是為了你好。”

古麗順手把煙揪下來，往地上一扔，來到蘇陽身邊：“蘇陽，我來是特意告訴你，昨晚我已經把錢給劉江了。”

“那他沒說什麼吧？”

“沒有，他高興著呢...”

卡布提看著自己女兒女婿胳膊肘統一對外時，也是苦笑一聲，實力坑爹啊。

大家聽著也是一笑，不過更多的是把注意力放在料子上。

首先，這塊料子沒有大裂，裡麵有一些雲絮，但是不重，石皮也不厚，玉質情況上佳。重量稱過之後也有六十二公斤。

沒過多久，一輛小汽車一路卷帶著黃沙停到了路上，從車上火急火燎的下來了兩個人。

劉江和老金。

不出意料，他們肯定會來。

劉江透過人群看到那麼大的料子，臉都綠了，直接撲在料子上麵，跟抱親孫子一樣，這可是幾十萬的大家夥，居然出現在自己的河床上，且不說能回本，還能大賺一筆啊。

可如今

劉江看向卡布提，一臉幽怨的眼神。

“阿達西，你這人真不實在啊！”

“你跟我說實話，這塊料子你是不是早就挖出來了，故意瞞著我不說，想獨自霸占啊，怪不得我勸你轉讓，你這家夥死活不同意，原來背著我搞這些呢？”

“還有這巴郎子，跟你那是一家人，你們這是聯起手來坑我啊，咱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劉江越想越不對，有些氣急敗壞，開始口不擇言。要不然怎麼會那麼巧，昨天剛把河床轉讓了，今天河床上就出大貨！

而且這巴郎子跟他們還是一家人。

卡布提卻擺擺手，笑津津的說道：“朋友，這你可冤枉我了嘛，我的為人在圈裡都是有目共睹的。”

大家夥聽著也輕微點點頭，卡布提這些年利用自己協會的身份，為玉石圈的規範做了很大的貢獻，其中很多的條例和規矩都是他經他手製定的。

這一點，大家還是認可的。

“其實這塊料子不是我發現的嘛，是巴郎子發現的嘛，也是在你簽完合同之後才開始挖的，你要是不信的話，大可以問問在場的所有工人嘛，大家都可以作證。”

卡布提故意把話題引在了蘇陽身上，小老頭心中有一抹竊喜，似乎在報剛才的抽煙之仇。

不過這話也堵住了劉江的嘴。

知道自己問也問不出什麼。

但是現在腸子都悔青了，現在的他感覺不是賠了十萬，而是賠了五十萬！

一旁的老金也好不到哪裡去，原本這塊料子該是他的，就因為臨時又壓了一萬塊，才被被這小子截胡，昨天就應該果斷一點拿下的！

感覺錯失了一個億。

大家紛紛將目光看向蘇陽。

對於蘇陽，大家都不陌生了，就算沒見過，也在新聞報紙上聽說過。

今年的五一勞模，名氣還不小。

而且在玉石圈裡被大家稱為玉雕天才，更有傳聞說是抱石軒的未來接班人。

有些人是第一次見到蘇陽，不由得仔細打量了幾眼。

除了幾分酷似年輕時候的郭富城之外，好像也沒什麼特彆之處。

但是這眼光確實是真的毒辣啊，昨天剛低價接手河床，今天就大賺一筆，電視上都不敢這麼演啊。

蘇陽覺得自己身上長滿了眼睛，尷尬的衝大家微微笑打個招呼。

“料子呢，確實是在簽過合同之後才開始挖的，地底下長什麼我們也不清楚，我們又不是神仙嘛，完全就是碰運氣嘛。”

大家聽著也不像說謊，除非神仙才知道地下有什麼。

蘇陽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今天大家來到這裡都是為了這塊料子，這塊料子的玉質大家也看到了，為了公平起見，大家可以把自己心理價位說一下，合適的話我們就出了。”

蘇陽衝卡布提看了一眼，對方也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幾個地皮子好不容易碰到了好料子，自然是信心十足，不想放過。

幾個外地客商也是想趁機發一筆，拉到內地也能賺個差價。

而劉江和老金似乎也有一份執念，想要躍躍欲試。

當然這裡不是拍賣會，就按照私盤會的規矩，大家各自把自己的價格寫在紙頭上，並寫上自己的名字。

最後由賣家看後，可以選擇出或者不出。

如果不出，可以選擇第二輪的加價。

古麗分給大家每人一張紙，以及一個鉛筆頭，大家便開始皺眉思考起來。

有些人拿不定主意，又反複在料子上打光查驗。

“老劉，要我說你還是彆參與了嘛，這河床本來就賠不少了，要不還是看看再說吧。”卡布提好言相勸了一句。

劉江卻擰著頭，“怎麼著？反正我都虧了，還不讓我賺回來啊。”

“行嘛行嘛，那你就寫嘛。”

劉江捏著鉛筆頭思索了片刻，隨即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價格。

等大家都寫完後，古麗將紙頭重新收集了起來，蘇陽跟卡布提走進帳篷，開始查看上麵的價格。

古麗將紙頭一一鋪展開來，大家的價格都差不多，都是在二十五萬到三十八萬之間，那個最低價二十五萬，看名字是劉江。

看來他也是想學學蘇陽搏一搏運氣了，很可惜，運氣不夠啊。

在大家的一輪出價後，蘇陽和卡布提心中覺得差不多了，便沒有必要開第二輪了。

最終選定了一個最高價三十八萬的那個人，名字是“老鬼”。

卡布提似乎對這人有些印象，在和田也呆了十幾年了，算是一個本地通了，現在專門從和田到內地之間做倒手生意賺差價。

這些年利用這個信息差，也賺了不少錢。

三人走出營帳，將那個紙頭對大家展示了一下，最後卡布提握住了老鬼的手。

“老朋友，料子是你的了嘛！”

老鬼長得人如其名，長發齊肩，戴著黑框眼鏡，挺有藝術範的。

按照當時的話說是模仿老狼。

大家也沒什麼好說的，公平出價，花落誰家都心服口服，誰讓你出的低呢。

老劉歎了口氣，惡狠狠的瞪了蘇陽一眼，隨即跟著老金走了。

大家也掃興的各自散去了。

老鬼跟著卡布提去到了屋裡簽合同。

剩下付款的事宜，蘇陽就不參與了。

“對了古麗，咱們回去吧，你不是說今天要交房了嘛。”

蘇陽牽著古麗的手，在手心裡搓了搓。

“嗯，那咱們現在就回去吧，我騎車帶你。”

古麗開心的點點頭，朝著帳篷裡喊道：“阿塔，我跟蘇陽先回去了，有什麼事打家裡電話。”

隨後二人來到了路邊，蘇陽蹬響了摩托車，古麗跨過長腿坐在後麵，雙手摟在蘇陽的腰上，抱的緊緊的。

車子一路顛簸來到了城裡，中午飯店，先在外麵吃了一頓便飯，隨後來到了建設路的玉桂齋。

這會玉桂齋雖然開著門，但是掛著歇業的牌子。

往裡看去，貨櫃上麵的玉雕和玉製品都已經空了。

店裡的夥計正用抹布擦著桌子，從凳子到桌子再到貨櫃，擦的一塵不染。

隻不過看著心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畢竟店鋪賣了之後，自己就麵臨失業了。

夥計看到蘇陽進來之後，下意識換上一副笑臉相迎：“東家，我已經把衛生收拾好了，老爺子昨天就坐火車去京城了，讓我給您交接一下，這裡的貨櫃都留下了，還有屋裡的那些家具也都在，您看看...”

蘇陽走進屋裡，看著寬敞的店鋪，心裡很是滿意。

這裡畢竟是建設路，也不缺什麼生意。

但是店裡的陳設格局有些老套，有種拒人千裡之外的感覺。

蘇陽還是想按照後世的營銷思路，重新擺放一下桌椅位置。

蘇陽在鋪麵大概看了一圈，各方麵都比較滿意。

古麗也是欣喜的看著這裡，比自己的那兩間鋪子還要寬敞一些，可以擺放更多的東西。

“蘇陽，這裡可以用簾子隔起來，在裡麵可以做一個茶室，有客人來的時候可以喝喝茶看看料子。”

蘇陽點點頭：“跟我想的一樣。”

隨後看向那個夥計：“對了，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夥計苦笑一聲：“我準備再找個活乾，家裡孩子還小，在村裡掙不到錢。”

蘇陽看著這人也挺實在，又在玉桂齋乾了許多年，很多熟客都是相識的，可以留下來幫忙看點。

“我看你人也勤快，店裡也缺人打理，你以後就留在這裡做店長吧。”

“店長？”

夥計聞言愣住了。

自己一直都是乾的夥計的工作，這一下子怎麼還變成店長了。

“東家，我沒做過店長啊，我就是打雜的夥計。”

蘇陽笑了笑：“你雖然是夥計，但在店裡乾了這麼多年，接客、收貨、算賬樣樣精通，早就有店長的能力了，這樣吧，我給你在原來的基礎上再加三成的工資，你看咋樣？”

夥計聽著臉上咧出了褶子，激動點點頭：“謝謝東家，我一定好好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