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軍在楊鳴對麵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仰頭一飲而儘:“強哥那邊,出什麼變故了?”
楊鳴端詳著手中滋滋冒油的羊肉串,油脂的香氣在鼻尖縈繞,卻難以勾起他的食欲。
“強哥讓我去省城待一段時間,”他緩緩開口,“等風向變了,就回來接手翰海。”
阿軍的眼睛一亮,燒傷的臉上露出罕見的笑容:“這不是好事嗎?”
他前傾身子,壓低聲音道:“到時候你就能穩坐翰海二把手的位置了。納市這一畝三分地,還不是你說了算?”
“是啊。”楊鳴自嘲地笑了笑,將羊肉串放回盤中,油漬在錫紙上暈開一片暗影。
“隻要強哥不在納市的時候,基本就是我說了算。”他的語氣裡透著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苦澀。
“那你這是什麼表情?”阿軍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樣,“怎麼跟贏了兩百萬,卻發現是假鈔似的?”
楊鳴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啤酒瓶上的水珠,沉默片刻後說:“老家那邊,已經對我下了通緝令。”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得阿軍神色驟變。
他布滿疤痕的臉瞬間陰沉下來:“是秦天誠那個狗東西?”
“恩。”楊鳴的聲音很輕,卻透著一股寒意。
“他媽的!”阿軍一拳砸在桌上,啤酒瓶隨之晃動,“這孫子真是臉都不要了!”
憤怒讓他的臉更加扭曲:“兩年前為了抓你,把所有事都壓下來。現在找不到人,就開始玩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他們都清楚地明白,秦天誠選擇借用官方力量這步棋意味著什麼。
在北方黑道,作為響當當的大哥,他這樣做等於自毀聲譽。
但對方顯然已經顧不上這些了,為了找到楊鳴,不惜放下最後的體麵。
這樣的舉動,注定會讓道上的人不齒。
但此刻的楊鳴,心裡卻升起一絲異樣的警覺,一個不惜一切代價的對手,往往比顧忌顏麵的敵人更加危險。
“兩年多了。”他望向遠處的街市,目光似乎穿透了納市的夜色,望向那個遙遠的故鄉,“這兩年,我自認為成長得已經夠快了。可現在看來……”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還是太慢了。”
阿軍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他沒有說話,卻深刻理解楊鳴話中的無奈,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成長的速度永遠趕不上仇恨的積累。
楊鳴端起酒杯,卻沒有喝,隻是凝視著杯中搖晃的啤酒,仿佛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以我如今的實力,想要和秦天誠鬥……”
他自嘲地笑了笑:“還遠遠不夠。”
這兩年來,關於秦天誠的信息像涓涓細流般彙集到楊鳴這裡。
這位北方黑道的大哥,其勢力就像是盤踞在冰山之下的龐大暗礁,深不見底。
楊鳴覺得,即便成為了第二個張誌強,也不過是一條蟄伏在滇南的龍,無法輕易北上挑戰那片霸主的領地。
至於什麼時候才能有足夠的實力,他心裡沒有答案。
黑道不比其他行當,沒有明確的晉升階梯可循,一切都建立在無形的勢力較量之上。
實力的衡量標準,往往就是看誰能活到最後。
“你還年輕!”阿軍突然提高了聲音,左手緊緊攥著酒瓶,骨節發白,“兩年不夠就四年,四年不夠就八年、十年!”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堅定:“總有一天,你一定能夠回去,把一切都討回來!”
“是嗎?”楊鳴輕聲說,嘴角掛著一抹苦澀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