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西港受傷後得到楊鳴的照顧,小北對楊鳴的稱呼就變成了“鳴哥”。
雖然他現在還跟著四眼,但對楊鳴的吩咐也從不含糊。
這種微妙的立場轉變,四眼不僅沒有介意,反而覺得理所應當。
畢竟如果不是楊鳴的支持,他也不可能重返南城。
“就算你現在去找黃海,能找到人嗎?”小北的聲音很輕,卻直指問題核心,“他手下那麼多人,風聲一起,人早就藏得連影子都找不到了。你這一槍下去,不僅打不著人,反而會把自己逼入絕境。”
四眼走到沙發前,慢慢把槍放在茶幾上,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重重地跌坐在沙發裡。
暖黃色的壁燈在他眼中投下一片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摸出一支雲煙,但手指微微發顫,打火機哢嗒響了好幾下才點著。
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讓尼古丁在肺部停留了很久才緩緩吐出。
煙霧在空氣中盤旋,仿佛他此刻紛亂的思緒。
四眼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像以前那樣,想到什麼就敢去做了。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樣的?
是在納市站穩腳跟後開始變得顧慮重重?
還是在倉皇逃往西港時學會了審時度勢?
亦或是在每一次的妥協和退讓中,慢慢磨平了曾經的鋒芒?
他記得自己當年在道上混的時候,彆人都說他是個狠人。
可現在呢?
事事都要權衡利弊,考慮後果,生怕一步走錯就滿盤皆輸。
這種變化來得如此悄然,以至於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什麼時候開始害怕冒險了。
煙灰積得很長才掉落在煙灰缸裡,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
四眼看著那一點火星慢慢爬向濾嘴,直到最後一口煙霧消散在空氣中,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掏出手機。
略作猶豫,他還是撥通了楊鳴的號碼。
這個電話,不僅是在請求幫助,更像是在確認自己的某種選擇。
選擇了一條不同於年少輕狂時的道路。
這條路也許少了幾分痛快,但多了幾分深遠的考量。
小北站在一旁,看著自己這位老大的身影,心裡五味雜陳。
在道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都知道,每個大哥都有自己的成長軌跡。
有人是從街頭混混打起,有人是靠前人庇護,還有人是憑借過人手腕。
但楊鳴的崛起軌跡卻頗為特殊,這種特殊性讓他在處理事務時總是與眾不同。
他從未經曆過尋常混混的成長階段,沒有在街頭巷尾為了一點蠅頭小利鬥得頭破血流,也沒有在各色場子裡從最底層一步步爬上來。
他的起點“太高”,第一次踏入黑道就直麵最殘酷的生死較量,這讓他對這個圈子有著超越常人的理解。
即便是在納市的短暫低穀期,他與花雞一起混的日子也不過是匆匆一瞥。
瀚海公司的經曆給了他更宏觀的視野,讓他習慣於從更高的維度思考問題。
他的每一步都深思熟慮,不是為了一時痛快,而是為了更長遠的打算。
看著此刻坐在對麵沙發上的四眼,楊鳴能感受到對方眼中壓抑的怒火。
但他沒有立即表態,而是拋出了一個看似簡單卻意味深長的問題:“你是想要出口氣,還是想要拿回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