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問責將張秋拙嚇得一哆嗦。
他不可置信的回首看向雲意辭,然後顫抖著嘴唇躬身為雲意辭申辯:“師叔,您莫不是誤會了?”
“您看雲掌門這般精粹強大的靈力,怎麼可能是魔族呢?”
眾所周知,魔氣侵染了人修靈脈,人修便會墮魔,更彆說動用靈力了。
雲意辭的靈力絕對不是一個魔族能擁有的。
廢墟硝煙彌散,其中三道身影逐漸清晰。
兩男一女,女子虛懷若穀溫和平靜,兩名男子不怒自威,周身散發著恐怖的氣息。
其中一男子長發無風自動,執劍而立,怒目相視,顯而易見此人便是問責之人。
沈懷川正欲出列,卻被雲意辭攔住。
“我說的並非這女子,而是他!”
張秋拙一臉懵逼地回頭看向自家師叔劍指之人。
他尷尬道:“師叔,是不是誤會了。”
“這位是靈微宗的沈長老,這一路玄兒沒少與他切磋交手,若沈長老是魔,玄兒能發現不了嗎?”
雲意辭也納悶呢,照理說沈懷川平時收斂氣息,有照世鏡隱藏身份,怎麼獨獨就被這些人給發現了。
但她今日在場,眼看著沈懷川吃虧受辱被圍攻那是不可能。
雲意辭沉下臉:“這就是你們乾元宗待客的態度?”
“既是如此,那也不必再談了。”
“諸位師兄,下山吧!”
眾人對沈懷川的身份心知肚明,卻早已將他視作性命相托的同伴。
雲意辭一說,眾人便毫不猶豫轉身要走。
張秋拙滿頭是汗,沒想到此前融洽的氣氛在此功虧一簣。
“雲掌門!留步啊!”
張秋拙擔心惹怒雲意辭,他們上了那日月梭直接離開地靈域,然後再也不回來了。
那以後他乾元宗不就成了罪人了。
眼看留不住雲意辭,張秋拙連忙轉向幾位師叔:“師叔?曲長老?”
三人中唯一的女修開口了:“雲掌門,你是否被此魔蒙蔽不知其底細?”
“我今日就讓你看看他的真麵目。”
“各位道友來我乾元宗做客乃我宗之幸,但魔族萬萬不可玷汙我宗寶地。”
她話音一落,手中掐訣,張秋拙變色道:“曲長老!您這是要召出護宗大陣?”
“此事萬萬不可啊!”
“雲掌門乃是促成人魔和談的功臣,而且我們與外域溝通也離不開雲掌門的幫助。”
乾元宗上空,天穹驟然變色,厚重的雲層翻滾如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自天際傳來。
一道道玄奧的符文在雲層中若隱若現,勾勒出龐大的陣法輪廓,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原本晴朗的夜色此刻如同被潑灑了濃墨,漆黑如濯石,卻又詭異地透出一絲妖異的藍紫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活物般在雲層中遊走,時而凝聚成不同的猙獰獸首,令人毛骨悚然。
雲意辭知道對方是來真的。
她眸光一凜,素手輕抬,懷川破開虛空而來。
懷川劍身通體瑩白,劍鋒卻泛著森森寒意。
雲意辭五指一收,懷川劍尖直指地麵。
刹那間,一道刺目的白光自劍尖迸發,如驚雷般劈開大地。
“轟——”
山崩地裂的巨響中,巨大的裂縫如蛛網般蔓延,碎石飛濺,煙塵四起,整座乾元峰被生生劈成兩半。
與眾人對峙的乾元宗三位長老被這道深不見底的天塹生生隔開。
雲意辭立於裂縫邊緣,衣袂翻飛,周身靈力湧動,一道無形的結界自她腳下擴散開來,轉眼間便將整個乾元宗籠罩其中。
結界內,恐怖的威壓如潮水般席卷而來,無數乾元宗的弟子當場跪倒在地,麵色慘白,冷汗直流。
即便是張秋拙,也被這股威壓逼得連連後退,體內靈力運轉凝滯。
“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掌門的越闋峰......”
有人艱難開口,聲音卻戛然而止。
雲意辭立於結界中央,眸光冷冽如霜,懷川劍在她手中發出清越的劍鳴,仿佛在回應主人的殺意。
曲漸柔的動作頓時止住,她怒斥道:“雲掌門!你好歹也是一方梟雄,竟如此不明是非嗎?”
雲意辭緩緩抬眸,看向曲漸柔,聲音清冷:“我原好意來赴宴。”
“你們辱我宗長老在先,現在又要開啟護宗大陣對付我們,到底是誰不明是非?”
“你大可以試試,是你的護宗大陣更快,還是我的劍更快。”
這下張秋拙也變了神色:“雲掌門!我宗弟子乃是無辜的啊!”
雲意辭淡淡道:“這就要看曲長老如何決斷了。”
她的結界在護宗大陣之下,她的本意並非殘殺無辜,而是為了拿住和對方平起平坐談判的籌碼。
曲漸柔身旁的其他兩名男修變了神色,就要對雲意辭出手。
帝詔與沈懷川等人亦不甘示弱站了出來。
曲漸柔怒極反笑,抬手將兩名師弟揮退:“雲掌門莫不是誤會了我在針對你?”
“好,我就讓你看看你身後之人的真麵目。”
她驟然收手,長睫輕顫,再睜眼時,那雙原本漆黑如墨的瞳仁竟化作妖異且攝人心魄的紫色。
曲漸柔手中結陣,指尖掐訣,一道紫色流光自她眸中飛出,化作一顆晶瑩剔透的靈珠,懸浮於半空之中。
靈珠通體紫光流轉,散發著神秘莫測的氣息。
“此乃窺真目。”
取出靈珠重歸於黑暗中的曲漸柔聲音極冷。
“我幼時目盲,機緣巧合拜入仙門,以仙法重修雙目,名曰窺真。此目可鑒萬法之真身,破一切虛妄。”
雲意辭愣了下,這狠人,是直接把自己瞎了的眼睛修成靈寶了?
話音未落,靈珠驟然綻放出耀眼的紫光,如漣漪般擴散開來,掃過在場眾人。
刹那間,沈懷川周身魔氣翻湧,如烏雲壓頂,遮天蔽日。
這恐怖的魔氣再也無法隱藏他的身份。
張秋拙臉色煞白:“這這......雲......沈長老當真是魔?怎麼可能?”
曲漸柔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雲意辭還未回答,窺真目已看清帝詔真身。
一隻浴火鳳凰的虛影展翅長鳴,威壓浩蕩。
火鳳的每一根翎羽都燃燒著熾熱的火焰,將整片天空染成赤紅。
它仰天長鳴,清越的鳳鳴聲穿透雲霄。
熾熱的火焰在它周身流轉,仿佛要將這片天地都焚燒殆儘。
緊接著,燭龍、九嬰等上古神獸與凶獸的虛影相繼顯現,氣勢磅礴,震懾四方。
乾元宗各處被的修士們目瞪口呆,一個個張大嘴巴,難以置信地望著天際。
“這......這是......鳳凰?龍?”
有人結結巴巴地開口,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曲漸柔幾人也是驚詫交加:“你們......”
這到底是什麼逆天的組合?
人?妖?魔?神?
雲意辭麵無表情,獵獵狂風將她吹得衣袂飄飄:“可看清了?”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的身份。”
張秋拙這會兒已是麵如死灰。
想想方才看到的那些一個比一個恐怖的真身,他突然明白為什麼雲意辭一行能讓魔族低頭和談。
沒有什麼是絕對的實力無法征服的。
如果有,那就是實力還不夠。
怪不得雲意辭區區幾人就敢幾個靈域橫著走,人家是真有底氣啊。
今日搞不好,他乾元宗便是滅宗之禍啊。
那麼,隻有那位老祖出山才能拯救他們了。
曲漸柔三人麵色也十分凝重。
“原來雲掌門早就知曉此魔真身,而且執意相護。”
“我三人即便以性命相搏,也不能看著此魔在人界大搖大擺。”
曲漸柔收回窺真目繼續催動護宗大陣,雲意辭手中無形的風凝成另一把“懷川劍”。
若不想傷及其他弟子,那隻有先製服這個曲長老,他們才會聽她說話了。
帝詔滿眼冰冷,看向另外兩名男子。
沈懷川這時卻緩緩收起魔氣:“掌門稍後。”
“各位道友,可否聽我一言。”
“我曾聽掌門說過,張掌門曾問及我玄靈域是否有修士飛升一事。”
沈懷川突如其來的話讓眾人都同時望來,雲意辭也立刻懂了他的用意。
她手中風劍釋然消失:“我宗沈長老,便是世人眼中飛升的那位劍修。”
“我願與張掌門來貴宗麵見宗內長者,便是因此內情。”
曲漸柔的動作頓時止住,她呼吸急促道:“你說的可是真話?”
雲意辭召回懸在天塹之中的懷川:“從始至終,我說的都是真話,你若不信,便罷了。”
“今日這場惡戰,終是因你們的剛愎自用而起。”
“我本無意傷人,你們執意相逼,我不可能眼看著你當我的麵殺我的人,隻記得,無論後果如何,都是你們種下的因。”
曲漸柔頹喪垂首,蒼穹之上凝聚的護宗大陣也驟然消散。
“罷了,二位師弟,收手吧。”
雲意辭見她先主動服軟,也收回了結界與威壓。
然而,下一瞬,乾元宗重獲自由的各位長老便密密麻麻地聚攏過來。
已經裂開的越闋峰讓人不忍直視。
幸而張秋拙等人都還活著。
各位長老皆是心有餘悸。
“掌門!方才的魔氣與異相是怎麼回事!”
“啊!是太上長老,見過各位太上長老。”
雲意辭望向曲漸柔,曲漸柔淡淡道:“雲掌門自魔界遊曆而來,在魔界得了一件魔物,原是想讓我們參詳一二。”
“不想此物太過詭異,我們為了鎮壓魔物,動靜才大了些。”
各位長老麵麵相覷,方才那叫動靜大了些?
他們感覺天地變色,整個宗門都要禍到臨頭了。
不少認出護宗大陣的長老都麵露疑惑,但曲漸柔自來說一不二,他們也不敢多問。
“秋拙,你先帶著各位長老去安撫弟子,這裡由我們和雲掌門他們接洽。”
“切記,方才你看到聽到的事不要外傳。”
張秋拙擦了擦額頭的汗連忙應下。
他不過化神修為,方才的一切對他來說還是太過刺激了。
張秋拙領著各位長老退下之後,曲漸柔朝雲意辭等人深鞠一禮:“雲掌門,方才得罪了。”
曲漸柔身旁的兩名男子也跟著施禮。
雲意辭擺手道:“虛禮勿談,你們三人修為與我不相上下,不知真正的半步飛升修者何在?”
沒見著人之前,她原不打算說的。
但沈懷川示意,加上情勢所迫,她也不想濫殺無辜才順驢下坡。
曲漸柔眸光安靜下來:“是我師父。”
“跟我來吧,雲掌門。”
曲漸柔將兩位師弟揮退,而後帶著眾人去到後山禁地。
乾元宗的禁地在一片密林中,林邊外圈的大樹上都係著鈴鐺。
此時明明沒有風,樹上的鈴鐺卻詭異的搖動起來,發出清脆的響聲。
曲漸柔解釋說:“這片魔鈴乃是我師父布下的,隻要宗內出現魔氣,這些鈴鐺便會搖動。”
“此前我宗一片太平,直到你們早些登門,鈴鐺突然響了,我便猜到有魔潛入宗內。”
“後來你們前來赴宴,我可觀人頭頂之氣,隻有沈長老頭頂一片漆黑。”
雲意辭琢磨一會兒,問道:“那你師父布置這片鈴鐺是防備魔族上門?”
“人族這麼多年在人魔邊界嚴防死守,魔族根本無法突破。”
曲漸柔麵露痛苦之色:“是我師父,防的是我師父。”
“我師父因飛升之惑自擾多年,心生魔障。”
“她囑咐我一旦鈴鐺響起,便以護宗大陣將其誅之。”
沈懷川浮空觀察一會兒:“不錯,這些樹是按照困魔陣排列的,而且這些樹很特殊,屬陽木,你宗門大陣為雷陣,恰好催而化之。”
雲意辭仰頭看他,忍不住撇嘴,人剛才還對付你,你現在倒跟沒事人一樣誇讚人家護宗大陣設的好。
曲漸柔身體微微顫抖著:“雲掌門,可是飛升失敗之人都會變成沈長老那樣?”
“我師父說她一旦墮魔便會失去理智,你是如何控製沈長老的?”
雲意辭嘴角一抽:“什麼控製,他本來就是好人。”
“好人”沈懷川從空中緩緩落地:“你師父體內的魔氣我能幫她拔除,不過心魔還需要她自己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