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災變（五）
“為什麼？”閃閃一閃一閃的閃著明亮的眼睛，好奇道，“仙人不做好事，為什麼會被叫做仙人？”
“因為啊…...”女子啞然失笑，隨即不知想到了什麼，沒有繼續笑下去。
過了半響，她才開口說。
“就算是仙人，也會有煩惱。有些你認為是好事的事情，在彆人眼裡，可能就是一個麻煩，一個難題。”
“那怎麼樣，才能讓大家都沒有煩惱呢？”閃閃憨態可掬，又問。
“…...”女子沉默了起來。
這個問題，她也沒有答案。忽然她眉毛一挑，抬頭看向窗外。
一顆大星，散發著不詳的黑色流光，直直從天空墜落下來。
“閃閃困困，閃閃要睡覺覺了…...”許是趴的時間有些久了，小女孩終究是有了倦意。
舒展了一下身軀，在母親身上找了個舒服姿勢，呼呼睡著了。
女子動作輕柔，眼裡滿是憐愛，溫柔的將小女孩從身上抱下來，放到床榻上，蓋好被子。
“這個世界，是否有人一個煩惱也沒有？娘不知道。”她低聲肅然，“娘隻知道，人死了…...就不會有煩惱！”
唰！
忽然門縫一下裂開，一點白色寒光乍現。
潛伏在門前的三角豹額頭中間，頓時多了一柄血色玉劍。哧…
宛若戳破了的氣球一般，三角豹身體縮水一樣，急速變小收縮。
眨眼間，就剩下了些許皮毛，輕易就被夜風吹走。
血色玉劍越發豔麗明媚，血色濃鬱。
“通道即將被打破，災變出現，必須馬上稟報島主！我等十二群仙島，看來又要聯合起來了…...”女子身輕如燕，輕盈從窗欞躍出。
玉劍迅速變長放大，穩穩接住女子。
唰！
絲帶一般的紅光浮現，女子急速朝一個方向飛去。
………
………
淩晨，天光昏暗，四下仍是一片灰白蒼茫晨霧，不知何時傳來幾聲雀鳥叫聲。
華陽城。
砰！
兩扇堅實的高大黑門，猛然向內炸開炸碎。
“什麼人…...膽敢擅闖將軍府……”幾個守門的護衛話還說完，就被飛來的碎片打中，拍暈過去。
一道黑影飛射而入。
砰砰砰砰砰！！！！！
頓時府內，密密麻麻的槍聲響起。
隻是，馬上就有一層細膩黑光籠罩人影。
啪…
子彈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紛紛消失不見。
“我說過…...凡是對我萬獸宗動手的人……血債血償！”馬不停蹄，日夜兼程，闖入範紅愁府邸的不是彆人，正是韓易。
範紅愁死了不假。
但他可沒說要放過那些手上沾滿了萬獸宗鮮血的人。
是時候兌現諾言了。
韓易看了眼四周屬實兵卒，微微揚起手。
咻咻咻！
身上黑光護盾一振激蕩，反射一般，猛然將子彈反彈反射回去。
一片哀嚎慘叫聲過後。
眼前院落，瞬間變得有些空蕩。
殘肢斷臂，鮮血流了一地。
“包圍四周，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出！！”韓易麵色冷峻，一聲令下。
衣衫染血的萬獸宗門人，在鐘涵幾位身上傷勢尚淺的高手帶領下，分散開來，將將軍府各處所有進出口，牢牢封鎖。
韓易則是大踏步，繼續朝府邸內部跨去。
身上的那層黑光護罩，宛若水流一般，輕飄飄，緩緩旋轉，鑽入了手指上的空桑戒。
澹台尋真口中，這空桑戒隻能算是一件輔助神兵，沒什麼作戰殺敵手段。
但她所說的作戰能力，指的是應付血脈三次覺醒，也就是宗師以上的敵人。
麵對那種層次的強者，空桑戒起不到作用。
可用來對付眼前這些普通兵卒，還是綽綽有餘。
穿過外院，走廊，很快韓易就來到了有精銳把守的內院中。
說是精銳，其實就是逃出黑瘴山，被收攏聚集打殘的殘兵敗將。目視著韓易一步步逼近，他們緩緩閃出一條通路，手指也是顫抖著放在扳機位置，根本就不敢開槍。
這些人…...早就被打殘了。
臉上殘留的血跡，不斷打著寒噤的雙腿。
勉強還有些人樣。
不是說物理上的傷口，而是心氣，精氣神早已被打垮。
最基礎的士氣，已經低迷到了極點。
想起昨晚，堪稱是地獄夢魘一般的經曆。
完全升不起敢於和韓易對抗的念頭。
“讓你的人離開！不然…...我就殺了他！！！”精銳兵卒後方，女子冷聲威脅聲音響起。
“橋秀…...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威脅我？”韓易微微眯起眼，看了過去。橋秀精致的麵龐上，同樣充滿驚懼。
在她心裡，認為是強大到變態，世間無敵，起碼是雲州境內沒有對手的範紅愁大人。
竟然被眼前的年輕男子，絕境翻盤反殺…
範紅愁的死，就像是神靈被拉下神壇一般，天彷佛都要塌了下來。
以往過去長久建立的不敗信念，轟然破碎開來。
“不…...這不是威脅……我隻求你能饒我一命！”橋秀咕嚕一下吞了口唾沫，虛張聲勢的用了下力。
匕首頓時在人質脖子上留下一道清晰血痕。
“宗主的重情重義…...人儘皆知……我聽說過，這人對你有過大恩。我隻希望，給我一條生路！”
她身前挾持著的一人，赫然是位滿頭白發的老者。
老者個頭高大，麵相儒雅，一縷修長的白色山羊胡，看起來賣相極佳。
赫然是澹台尋真的老師，屢屢幫過韓易幾次的東陽學院大儒，王老王雲開。
隻是此時，他表情呆滯，情緒低落。往昔睿智深邃，滿是自信的智者悄然不見，更像是一個落魄的蒼老教書先生。
“王老…...好久不見。”韓易腳步頓了頓，視線隨之看了過去。
彆的不說，光是當初王雲開送出的那一份元妙宗推薦信，就是一個天大人情了。
雖然元妙宗沒收下韓易，但這份心意，他終究是心領了。
“你是…...韓易……”王雲開吃力的抬起頭，似乎眼睛有了點問題，半天才分辨出韓易身份。“你能到這裡…...說明是範紅愁輸了。我家小姐……有沒有事？”他似是想起來了些東西，呼吸急促，“我......對不起小姐的信任......我不配苟活於世......”
兩行淚水順著眼角滑落，瞬間浸濕了衣襟。
他的眼睛，不是得了眼疾或者受傷一類的毛病。而是因為哭得太多太多，導致瞳孔受損，視力下降。
“你是說…...澹台尋真？”韓易遲疑了下，“她很好，一切都很好。昨夜天象異常，有災星降臨，她來不及休息，連夜往都城趕了回去。”
羅睺災星墜落，落在的位置是，恰恰是帝都方向。
此等大事，就連韓易這種不學無術，成天光知道增加力量，提升實力的莽夫，都知道必然要有禍事發生。那麼澹台尋真，自然更加著急。
帝都再怎麼不堪，究竟是她從小長大的家園。
顧不得休息，當即告彆韓易，帶著仁義會僅剩的獨苗董若瀞，星夜兼程，連夜趕赴帝都。
“活著…...活著就好……”王雲開老淚縱橫，宛若犯了錯誤的孩子，得知錯事做出了補救，如蒙大赫一般。
“還有…...王老，澹台尋真拜托過我，讓我找到你。”韓易開口說，“她拜托我轉告你，過去的那些事情，她知道不是出自你的本意，是因為有異術操縱迷惑導致。
所以，她不怪你，希望你能儘快趕往帝都，向過去一樣，繼續擔任她的老師。”
仁義會的事情，他簡單聽澹台尋真講過。
其實真的不能怪在王雲開頭上。
中了異術，被迷惑，被引誘，被迫成為內奸，透漏了內幕情報，致使仁義會被一網打儘。
不是王雲開一個人的錯。
仁義會的高層，董若瀞、鐵長老等人，其實也都中了異術，當作內應，裡應外合，覆滅了仁義會。
隻不過王雲開位高權重，作為仁義會的創始人之一，除了澹台尋真的二號人物。
顯得他應該對仁義會的失敗，負起主要責任。
其實不然。
按照澹台尋真的事後推測，此等異術，能夠悄無聲息，瞞過靈機玉的預知。
隻有她大哥澹台盛的手下心腹大將柳泉，也就是柳泉柳州牧，才有這種本事，暗中動的手腳。
因此，即便王雲開沒有被迷惑，在柳泉和範紅愁聯合剿殺下，仁義會，也是必定滅亡的結局。
“君不怪臣…...臣卻無顏麵對……”王雲開歎了口氣，似乎依舊心存愧疚，認定自己犯了大錯。“倘若不是我急於求成，心神失守，接連露出破綻，又怎麼會被迷惑？”
他腦海裡，想起了過去一樁樁的犯下的錯誤。
自以為智計過人，殊不知，卻是敵人設下的陷阱。
一次，又一次。
接連不斷地成功，讓他有些飄飄然，認為天下人，不過如此。
數十上百次的心理暗示，讓他一步步踏入深淵，牽絲傀儡般受人控製而不自覺，最終，釀成了大錯…
“幫我轉告小姐…...是我……對不住她！”噗嗤！
話音落下，王雲開身影，猛然往前一衝。
血花四濺，鋒利的匕首頓時刺入。
劃破皮膚，劃破動脈。血流噴泉般瘋狂四濺。
“他…...我……不是我殺......”橋秀手足無措，手裡的染血匕首哐當一下掉落地上。
她壓根就沒想到。
會有人不怕死，主動自儘，以求解脫。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
嘭！
韓易懶得搭理橋秀，身軀一晃，閃了過去，一巴掌將其拍暈過去。
隨後萬獸宗弟子湧了上來，枷鎖上身，穿透肩胛骨，廢去武功真勁，五花大綁下去。“王老…...何必呢……”韓易輕輕將王雲開頭顱扶起，歎了一聲。
“嗬…...不……用救......我......”王雲開臉上閃過一絲祈求，“你救了小姐......人情......償還......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殺......殺了柳......”
他腦海裡的最後一個念頭，還是柳泉那一雙純淨而純粹的眼睛…
話還沒說完，他頭一歪，已經失去了氣息。
“殺了柳泉麼…...”韓易緩緩站起身，散去手中的真勁。
其實他剛才是能救回王雲開的。
然而，沒有意義了。
王雲開一心求死，能救他一次，救不了剩下的無數次。
比起剩餘殘生終日惶惶不可終日，苟活於世，內心愧疚不安…
這樣的結局…...或許正是他想要的。
“…...”韓易沉默了下，環顧了四周。
解決橋秀後，剩下的兵卒，皆是些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整座將軍府邸大宅院，很快就安靜下來，恢複了平靜。
“小易…...這將軍府……要怎麼處理？”鐘涵低聲問道。
“…...燒了吧。這裡本來就是一片廢墟，那就讓它恢複原樣吧。”韓易大步流星離開，“不該存在的存在，就該被一把大火焚滅，腐敗之物燃燒化作溫熱的灰燼撒於大地才能孕育出純潔的新芽……”
忽…
火把落在火油上，迅速燃起火焰，黑色嗆鼻的煙氣衝天而起，很快便蔓延到整座府邸，慢慢將其化為一片廢墟。
“走吧。”
帶領著萬獸宗眾人，韓易轉身離去。
隻是一行人還沒走多遠，便又被一群人攔住。
“怎麼？你們也想要攔我？”韓易麵色平淡，靜靜的看著眼前一群人，“連範紅愁都死了，你們以為聯合起來，就能攔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