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七章災變(六)
清晨的華陽城,風很大,吹得兩邊屋簷下紅色燈籠嘩嘩作響。
站在韓易麵前的,赫然是以華陽三大家為首,集合了大量官府高手,正道勢力,以及武館館主組成的人牆。
攢動的人頭,密密麻麻,起碼有上千人之多,甚至將整條大街四麵八方都給堵得水泄不通。
最前方的,自然是華陽三大家家主。
“宗主…...我們三大家無意與你為敵,範紅愁是生是死……我們也不想多管......隻是......”胡家家主胡流運上前一步,無奈道。
**站在他身後,表情同樣無奈。“隻是…...光天化日縱火,公然打死了府軍那麼多人……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說話的人,是一位表情同樣無奈的八字胡中年男子。
這是遊家家主,遊步凡。
他年紀看上去和胡流運相仿,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隻是他身材略顯矮小,體型瘦弱,走起路來,像是能帶起一陣風,頗有些遊俠浪蕩氣息。
方家這邊,一個頭戴黑色小帽,身穿員外袍的老者帶著方九連出列。
遮醜方家老爺子,方崇德。
他苦著臉,澀聲道:“此乃一場無妄之災,倘若宗主願意交出橋副官,場麵上能夠看到過去,讓我們給上麵一個交待,我們也可當作無事發生…...”
華陽三大家互相之間,齷齪極多。
能夠像今日這般,互相聯合合作處理的事情,不多。
實在是因為,韓易做出來的事情,過於招搖,引人注意。
主動挑起事端,闖入城裡,帶人將堂堂府軍將軍抓走,打死了上百精銳兵卒。
這些事情,倘若沒人看到,掩蓋一下,或許有可能瞞過去。
沒人願意得罪韓易。
特彆是在範紅愁神秘消失後。
結果韓易又放了一把火,硬生生燒了府軍高層將領,設在城裡的住宅府邸。
光天化日之下,此等惡劣行為,目擊者太多太多,一大片府邸被燒成了黑灰餘燼,根本不可能瞞得過去。
範紅愁的究竟是生是死,韓易不說,沒人能夠確定。大概率是死了。但亦有可能沒死,隻是有要事處理無法現身。
死了也就罷了。
若是範紅愁還沒死…
作為華陽官家代表的三大家,在這種事上裝聾作啞,毫無作為。
恐怕範紅愁第一時間就要華陽三大家除名。
畢竟韓易種種行為,完全就是視朝廷尊嚴於無物,打了一巴掌後,又吐了幾口唾沫,狠狠踹了好幾腳。
“交待?橋秀交給你們,就能讓你們和上麵的人有交待?”韓易冷笑一聲,“我們萬獸宗因此死去的那些人…...就不該給他們一個交待嗎?”
“…...”
胡流運頓時無言以對。按照江湖道義來說,一方主動出手,就已經代表做好了承受失敗帶來的無限反噬。
隻是,他們三大家屬於朝廷一方的勢力,代表的是官家臉麵,若是此時視若無睹,輕易放走韓易。
就算是範紅愁死了。
上邊也不可能不來追究。
怕不是當天晚上,馬上就會派人來,先拿下三家家主,當作謀逆處理。
終究是無法給出交待。
“讓開,不然就是死!”韓易冷聲道,“你們不是想要給上麵一個交待嗎?我留下,萬獸宗其餘人,讓他們走。”
“這…...”
三家家主互相交換了下眼神。
常理來說,應該不能答應。但世界上哪來那麼多的道理,拳頭大的才是道理。
萬獸宗之所以叫萬獸宗,隻是因為獸魔韓易一人支撐。
若是沒有韓易,萬獸宗也好,九曲門也罷,根本就不成氣候。
萬獸宗,終究是韓易一人的萬獸宗。
解決了韓易,萬獸宗迎刃而解。倘若拿不下韓易,百獸宗、千獸宗、十萬獸宗…...隨時隨地都會東山再起。
所以,其他人皆都無足掛齒,不是主要矛盾。
“範紅愁…...乃是我所殺……橋秀......也在我手裡......”韓易單手抓著橋秀脖子,拖曳小雞一般緩緩走出。
“因此…...所有罪責,皆是我一人行為。所以……讓他們走。否則......我萬獸宗任何一人有損傷,不管是誰,我必定殺他全家......雞犬不留!!!”
話音落下。
洪聲似鐘,如雷貫耳。
聲音傳遍整個街區,緩緩回蕩不休。
簌簌…
震得周圍灰白瓦片片片震動,大量灰塵簌簌而落。
不少人耳膜震得生疼,臉色慘白,體內氣血翻滾,惡心反胃嘔吐感迅速湧上心頭。
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內傷。
噗通!
更有甚者,趴在高處屋頂,氣息一陣紊亂,腿腳一軟,跌落下來,摔得頭破血流,暈死過去。
一吼之威,恐怖如斯。三大家主沉默著,緩緩帶領族人讓開一條道路。
擁擠的人群,霎那間自發出現一條顯眼空白。
萬獸宗一行人,踏在這空白道路,昂首直視兩邊視線。
他們根本不擔心韓易的安危,大踏步朝城外離去。
數次奇跡般的神兵天降,韓易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超人?仙人?神靈?
誰也形容不了。
他們隻知道,宗主無所不能,聽他的,不會有錯。
兩邊的視線裡,有仇恨、有挑釁、有不屑…...亦有佩服、驚訝、欣喜……但不管情緒如何複雜濃鬱。
一個敢於動手的都沒有。
動手者,全家,雞犬不留。
這句話,不是說著玩玩的。
韓易的凶名,經曆過的種種事情,早已牢牢樹立在眾人心裡。
是實打實用人命堆出來的。
望著漸漸合攏包圍過來的人群,韓易收回視線,看向眼前的三大家族。
“諸位,你們想要拿我邀賞…...可不巧的是……我也想找人發泄發泄......”
他脖子一扭,嘎嘣一聲發出脆響。
嘭。
垃圾一般將橋秀丟在地上。
“一起上!不要留情!隻有一人,拿下他!!!”胡流運大喝一聲,五指紛飛,大量縹緲空靈真勁飛出,拉扯氣流旋動,隱隱拉出一張無形巨網。
赫然是胡家家傳絕學,移星洞真決。
“八步霹靂腿!”遊步凡緩緩踏出數步,腳下似有電光閃爍,每步落下地麵都有碎石裂紋產生。
方崇德雙腳佇立,微閉雙目,忽騰一下,他身上連續有三層真勁暴起凝聚。
下一刻,雙拳上燃起綠色火焰。
“三重歸元·毒焱!”他驟然踏地躍起,周身裹挾火勢,好似毒龍一般,狠狠朝韓易鑽去。
“來得好!”韓易微微眯起眼,他右腳猛然一踏。
轟!
整個人身形衝天而起,天衍真勁海嘯般狂湧,大量特效…...穿透、極寒、爆燃、定身……不要錢一樣瘋狂疊加。於此同時,他周身帶起數十根巨大黑色觸手,魔王一般狠狠正麵撞上。
“咦?”隻是,正麵撞擊的一霎那,韓易呆愣了一下。
似乎這手感…...有些不太一樣……
噗!!!
半空中,胡流運仰天吐出一口鮮血,斷線風箏一樣倒飛出去數十米。
他邊吐著血,邊高聲喊道:“撤…...快撤!向上級請求支援,敵人實力太強,我們擋不住!!!”
看得韓易額頭一陣冒汗無語。
對麵這三人,一個個的看似招式威力驚人,聲勢浩大。實際上,在觸碰的一瞬間,他能感覺到,根本就是虛有其表。
剛剛接觸寸許,馬上就一觸即逝,強行收回真勁,出現反噬。也就是說,胡流運嘴裡噴出的鮮血,壓根就是招式反噬,自己故意表現出來的。
韓易到了這時,也明白了三大家的意思。
華陽三大家的名聲,看似威風。
其實各家也都有各自的苦衷。
若是他們對韓易不管不顧,到時候上麵來人追責下來,必定會來個秋後算賬。
而若是讓他們動真格…
三大家合力,恐怕也不會是韓易對手。
於是就定下了這麼一個計策。
不管怎樣,做個樣子,打上一場,走個過場。
眾目睽睽之下,人是攔了下來,隻是打不過,追不上,那也沒辦法。
縱使這裡麵有不少破綻。
起碼能讓他們之後有個說辭,不至於追究起來沒法下場。
隻是…...胡流運這家夥……受了重傷,喊起來還是如此中氣十足
就算是演一場戲…
演技是不是有些過於拙劣…
韓易對此,保持不屑態度。
有機會應該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才叫做真正的影帝級表演…
‘這老家夥…...’
遊步凡和方崇德對視一眼,心中暗罵一聲。
說好的三人先裝模作樣打一陣,然後口吐鮮血,同時倒飛。
結果胡流運第一件事,就不按照劇本來做。
“遊家…...撤!!”遊步凡像是腳踝斷了一樣,猛然從空中墜落,砸在地麵上出現一個巨大的深坑,像是主動用力砸出來的深坑。等到韓易輕飄飄落地時候。
灰塵彌漫,眼前看不到一個站立著的人影。
至於方崇德,更是淒慘無比。
他淒慘的嚎叫了一聲,毒火翻滾翻湧,竟然一下子倒卷回來。
忽騰!
他整個人都燃燒起來,瞬間身上一片漆黑,頭發燒毀了大半,露出下方頭皮,眉頭上還殘留這些許綠色火苗,落在方家族人手裡,頓時引得一陣人仰馬翻。
“走…...快走……保留有生力量......日後再來報仇......”
一句話沒說完,他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方家代表的,是華陽的商賈商會利益,方崇德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商人。
頭腦靈活,機智過人。這精湛的演技…
韓易心裡,也是立馬讚歎起來。
豪商方家…...果然名不虛傳……
“撤撤撤!!!”
**,方九連等人,各家的長老精銳,也是衝到一半,半路上便發出慘叫,口吐鮮血倒地。
來的時候威風凜凜,跑的時候也是一馬當先。
周圍眾多被拉來,充當見證者的圍觀群眾,更是瘋狂逃竄起來。
原本他們就是不情不願,不願意摻和這攤渾水。
被三大家用大義,用權勢召集過來,也就是鎮鎮場子。
三大家合力,都被對麵一招打跑。
此等恐怖變態的敵人,不抓緊快跑,留下來等死?
人擠人的堵塞街道,沒用多久,就清空了大半。
整條大街,都顯得有些空曠起來。
“韓易…...左邊的持劍中年男子,是之前範紅愁派來監控我們胡家……”**偷偷捏破身上血袋,整個身上血跡斑斑,看起來狼狽無比,同樣擠在人群中撤退。
離開的同時,他不忘傳音韓易,指出了家族內部屬於‘族奸’的幾人。
胡家家大業大,總會有些人心思不定,選擇徹底投靠範紅愁,充當監視胡家的眼線。
隨後,方家、遊家同樣傳音給韓易,指明家族內部釘子。
除掉這些人,一來能夠幫助三大家除掉尖細,擺脫內部被監控,被乾擾的麻煩。
二來,有了死傷,也算是證明他們三大家儘力了,然後再偽裝一二,多捏造點傷亡人數,起碼能給上麵一個交代。
韓易也沒客氣,腳下輕輕一點,真勁炸開。
轉眼化為一道虛影,魅影一般輕鬆掠過大半人群,在十來人之間連環轉折。
等到他落地時,隻有緩緩收回的黑氣觸手上,殘留一點點紅色。
剩下十多名家族內奸一聲不吭的摔倒在地,徹底失去生機。
眉心上冒著熱氣的血洞,能夠說明剛剛還是活人。
“快跑!快跑!!!“
看到韓易追上,周圍人更加恐懼。
哭爹喊娘一樣,鬼哭狼嚎起來,恨不得爹娘多生兩條腿出來。
韓易行走在大道中,靜靜注視著四散的人群。
那是漸漸遠去的三大家眾人,中下勢力,以及諸多所謂的正道武人。
這些人之所以聚集起來,阻攔圍堵。
不過是為了表明態度,做做樣子。
所以,他也沒有必要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