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終於暴動了。
在史忠的引領下,在鮮血的刺激下,在仇恨的加持下,他們的怒就如同蓄積了無數年的水,衝破了堤壩,一路摧枯拉朽,將收稅的數十個士兵瞬間淹沒。
史忠提著劍,帶著他們朝外衝去,衝到了大街上。
他大吼道:“不做狗了!不交稅了!”
隻是簡單的口號,但卻切中了山桑縣百姓的心,他們也跟著喊著,朝大牢衝去。
四周的兵丁得知了消息,想要衝上來鎮壓,舉目一看,卻看到了足足上千人。
他們哪裡敢動手,立刻前去稟告。
戴淵正在得意,正在和戴平說起關於唐禹的事。
“他彆無選擇,除了死,隻能和我合作。”
“我給他的優待,不是白給的,就是用在這個時候的。”
“他代表著皇權,用他去製衡世家,再好不過。”
而就在此時,侍衛直接衝了進來,大聲道:“君侯!不好了!山桑縣的村民暴動了!”
戴淵騰地站了起來,當即吼道:“什麼意思!什麼情況!那群蠢豬怎麼可能有膽子暴動!”
侍衛喊道:“是史忠,他帶著村民暴動,現在已經聚了上千人了,他們要去劫獄啊!”
戴淵立刻朝外跑去,大聲道:“快!快聚兵鎮壓!決不能讓唐禹出來啊!”
在譙郡,戴淵有一萬五大軍,數量多,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彆說上千村民暴動,就算是整個譙郡數萬百姓全部暴動,也根本擋不住他的鎮壓。
但他們的反應畢竟是慢了。
他們給百姓安置的房子,都是條件最差的地方,恰好和大牢很近。
上千村民,在史忠的帶動下,殺向大牢。
期間一路喊著口號,一路有百姓加入,最終形成了浩浩蕩蕩的聲勢。
大牢的守軍根本擋不住,直接就被百姓的洪流淹沒,一個都沒能活下來。
牢門打開了。
史忠看著唐禹,道:“怒火已經點燃了,現在怎麼辦!”
唐禹道:“跟我出去,為百姓做主。”
各大鄉老、裡正也來了,他們看到了唐禹,唐禹也看到了他們。
唐禹大步朝外走去。
所有人都跟在了他的身後。
他走出了監牢,見到了陽光。
還有數不清的百姓,他們的眼中有憤怒,也有迷茫和恐懼。
但當他們看到唐禹的那一刻,全部都跪了下來。
這就是領袖的力量。
領袖不是選出來的,當領袖站在那裡,人們自動就知道他是領袖。
唐禹大步朝前走去,來到了高台上。
他看著無數的百姓,大聲道:“趙國的兵要打過來了,要屠殺你們,我不許。”
“正是戰時,刺史卻還隻顧著壓榨百姓,欺負百姓,我不許。”
“我唐禹把你們當親人,決不允許你們被當成豬狗牛羊一般。”
“現在我要去為你們討回公道!”
“誰要跟我來,就跟來。”
說完話,他便跳下高台,大步朝外走去。
無數的百姓站了起來,提著鐮刀、鋤頭、柴刀等武器,自動就跟在了他的身後。
有了領袖,他們就有了膽,有了方向。
戴淵迅速召集了兩千大軍,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大牢。
他看到了滿地的屍體,看到了敞開的大門。
他看到了唐禹從大牢中走出,身後跟著無數的百姓。
這一刻,仿佛太陽消失了,仿佛天都黑了。
黑雲似乎籠罩了整個譙郡,所有的光都彙聚在了唐禹的身上。
這個毫無背景、毫無根基、沒有任何勢力的人,突然就擁有了數千人的隊伍。
這太可怕了!
戴淵看著唐禹,大吼道:“唐禹,你身為譙郡郡丞,竟然煽動百姓,在最關鍵的時候反叛朝廷。”
“你這個反賊,你該當千刀萬剮!”
他明白自己被騙了,什麼等一天,完全就是緩兵之計。
唐禹靜靜看著他,目光平靜。
他緩步朝前走去,聲音沙啞:“豫州刺史,都督軍事,大權在握,身份高貴。放眼天下,你戴淵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趙國入侵,石虎禦駕親征,陛下命你鎮守譙郡,把國家命脈、山河命運,都交付在了你的手中。”
“你所受恩寵、所受信賴,都是前所未有的。”
“而這樣的你,卻做了什麼?”
戴淵臉色陰沉。
唐禹道:“你讓你的兵扮成匪寇,劫掠治下百姓,屠殺村民,奸淫婦女,視譙郡數萬百姓如魚肉,恨不得他們吸乾,把他們吃絕。”
“古人言,盜亦有道,就算是偷和搶,也不傷及無辜,不害老人和女人。”
“而你戴淵,堂堂侯爵,驃騎將軍,卻臉江洋大盜都不如!”
“你是哪裡來的臉,在這裡跟我談分內職責、談朝廷大義?”
“與異族合作,侵占我漢族江山,就是你的大義嗎!”
戴淵怒吼道:“住口!你這個反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唐禹緩緩笑了起來,咬牙道:“人固有一死,我唐禹為譙郡百姓而死,也不枉陛下信任,賜我這一身官袍了。”
戴淵道:“列隊!鎮壓叛賊!”
兩千大軍,嚴陣以待,手持戰刀,時刻準備出擊。
訓練有素的軍隊,要鎮壓唐禹背後這些百姓,比殺豬簡單。
隻是就在此時,一聲大吼突然響起:“慢著!”
龍亢桓猷,帶著數百精銳大步而來。
他看著戴淵,冷聲道:“君侯!譙郡誰是叛賊!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吧?我這個郡尉,難道就是擺設嗎!”
戴淵低吼道:“你們桓家也要造反?”
桓猷道:“造反?眾所周知,唐禹是陛下派來的郡丞,君侯憑什麼說他造反?”
“君侯無端把他關押進大牢,百姓們看不過去,營救郡丞出來,這是在反抗你的專權和陷害忠良,算是什麼造反?”
戴淵冷冷道:“譙郡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戴公真是好大的口氣啊!”
遠處一聲大笑出來,謝廣帶著幾百私兵快步走來,大聲道:“隨意給人安插罪名,戴公有把陛下放在眼裡嗎?”
“他連治下百姓都搶,陷害忠良又算什麼!”
街道的另一方,庾懌帶著庾家的私兵,也大步走了過來。
而更遠處,周斐也被無數侍衛擁簇著,正在朝這邊趕。
四個世家,已經距離了超過兩千私兵。
戴淵的心在往下沉,壓著聲音對戴平道:“去叫人…”
戴平應了一聲,正要往外走,卻看見聶慶正在遠處等著他,提著劍,笑容滿麵。
他嚇了一跳,連忙低聲道:“爹,那是個高手,要殺兒子啊。”
戴淵深深吸了口氣,各個街道都堵滿了人,想要搬救兵是不現實了,但手底下的將領應該很快會差距到不對,甚至已經朝這邊支援了。
他正想虛與委蛇,卻看到人群分開,有清澈的聲音正在喊著:“讓一讓,都讓一讓。”
人群分開了一條路,隻見一眾侍衛圍著王徽,而王徽則是雙手捧著一柄劍,快步走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她把劍遞給了唐禹。
唐禹高高舉起長劍,大聲道:“此乃陛下禦賜寶劍!見此劍如見聖君!爾等豈敢不跪!”
無數百姓跪了下來,各大世家的領袖對視一眼,也紛紛跪了下來。
於是就是私兵,在場跪了一大片。
唐禹看向戴淵,冷冷道:“豫州刺史為何不跪?難道你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