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石板路上的血跡已經乾涸,呈現出暗紅色的斑駁,仿佛一條條蜿蜒的蛇,無聲地訴說著昨日的慘烈。
空氣中充斥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感,仿佛連風都帶著鐵鏽味。
方白坐在馬車上,目光掃過街道,心中卻思索著昨天晚上林墨他們的談話。
他們的意思很明確,天上的黑雲已經累積到了極限,再去找瘟疫的真凶已經沒有意義。
現在的任務變成了——如果【暴君】出現,絕不能讓它走出石灰城。
相比於調查瘟疫,今天的他們更加忙碌。
昨天晚上聚集後,他們就神神秘秘的不知所蹤。
早上醒來時,院子裡依舊空無一人。
望著天上那愈發厚重的黑雲,方白也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緊迫感。
然而,這份緊迫很快就被賺錢的喜悅打斷了。
他忍不住想,如果昨天沒發生暴亂就好了,那樣他就能多賺一百娜裡。
今天的行程一切順利。
隻是,在回程的路上,方白發現克勞迪婭一直在哭。
“怎麼了?”方白忍不住問道,心裡卻在嘀咕,這位城主府的大小姐怎麼總是哭?
今天好像也沒摔跤啊。
“方白,你今天晚上有空嗎?”克勞迪婭擦了擦眼淚,聲音有些哽咽。
“能陪我走走嗎?”
“晚上?”方白皺了皺眉,心裡盤算著「永固-火球」還差一天多的時間才能刻畫完成,得抓緊時間才行。
“沒...”他原本想說“沒空”,但看著克勞迪婭那雙淚汪汪的眼睛,還是心軟了,“沒什麼事,但不能太晚,不然得給錢。”
“謝謝你。”克勞迪婭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仿佛陰霾中透出的一縷陽光。
“還有,請我吃晚飯。”方白補充道。
“沒問題,你想吃什麼?太好的可能沒有。”
“大米粥。”
回到城主府時才下午四點。
克勞迪婭約定的時間是晚上,所以方白先回了房間,坐在床上繼續刻畫矩陣。
精神力耗儘後,他就通過冥想恢複,不斷的循環。
由於太過投入,他已經把答應了克勞迪婭的事情給忘了。
半夜,門突然被敲響。
方白以為是蘇小糖他們回來了,但蘇小糖的敲門聲應該不會這麼有規律才對。
他打開門,看到克勞迪婭站在門外,她端著一碗大米粥,上麵蓋著一層碎肉和菜葉。
身後依舊跟著那兩名金麵護衛。
方白抬頭看了看天,已經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眨了眨眼:“小婭姐,這就是你說的晚上?”
“嗯。”克勞迪婭輕輕點頭,看向方白,“你答應我的,可不能耍賴。”
沒回答克勞迪婭的話,方白迫不及的接過她手中的碗。
吃飽後。
兩人肩並肩在城主府內穿行,克勞迪婭沒有說話,方白也沒有主動開口。
他們一路走到一個小院落裡。
“這是哪?”方白問。
“我的住處。”
“哦。”方白點點頭。
城主府的格局複雜,除了主殿外,還有許多獨立的小院落,甚至還有兵營。
克勞迪婭的院子明顯比他們住的地方大了一圈,院子裡種著一棵開滿花的小樹。
花瓣呈現出淡淡的藍色。
克勞迪婭帶著方白走進屋內,卻被兩名護衛攔住了。
“大小姐,陌生人進您的房間,不太合適。”
其中一名護衛低聲說道。
“沒什麼不合適。”克勞迪婭淡淡地回應,等方白進去後,她關上了門。
屋內的裝飾簡潔而雅致,牆上掛著幾幅風景畫,桌上擺著一盞精致的圓形小燈,那小燈的光芒能將整個屋子照的透亮。
方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是說好陪她走走嗎?
怎麼把他帶回家了?
這是整的哪出?
“抱歉,方白,一直拖欠你的工資。”克勞迪婭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精美的木盒,遞給方白。
“這是你的工資,不過,你現在不能看,明天才能看。”她神秘地說道。
“為什麼?”方白不解。
“這是一個小小的測試,如果你做到了,明天我會多給你一百娜裡。”克勞迪婭眨了眨眼。
“真的?”方白雖然覺得盒子裡可能有什麼秘密,但一百娜裡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真的。”克勞迪婭再次確認。
“好,我今天絕對不看。”方白連連點頭,心裡盤算著,不管裡麵是什麼,明天再看也不會吃虧,更何況,還能賺錢。
“這個你拿好。”
克勞迪婭將盒子遞給方白。
“接下來,我還要說兩件事情。”
她的表情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你的手怎麼了?”方白注意到克勞迪婭的一根手指上纏著白布。
“劃傷了。”克勞迪婭笑了笑,“這些不重要,你記好我接下來說的。”
方白抱著盒子,點點頭:“你說。”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有件事情,我發現,我好像永遠都沒辦法作出選擇,所以,我決定將選擇的權利交給你。”
“盒子裡還有其它的東西,就當是你替我做選擇的補償。”
“什麼事情這麼難選擇?”方白的好奇心被徹底勾了起來。
克勞迪婭湊近方白,壓低聲音說,“我發現...琴師被我哥哥關在了焚屍坑下麵的密室裡。”
“琴師?朱麗的老師?”方白詫異的問。
“嗯,隻有一個琴師。”克勞迪婭點頭。
方白心裡一驚。
林墨他們的談話並不避諱他,他知道琴師可能是找到瘟疫元凶的重要線索。
“現在你知道這件事,你選擇怎麼做?”克勞迪婭問。
“當然是告訴林叔,讓他們去調查。”方白毫不猶豫地回答。
克勞迪婭輕笑一聲,“果然,把選擇交給你是正確的,我也該作出選擇了。”
說著,她走到梳妝台前,從抽屜裡拿出一根白色的笛子。
那笛子潔白如玉,表麵刻著細膩的紋路。
“還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煩你,把這根笛子送給朱麗,今天晚上就送給她。”克勞迪婭一臉認真的說。
“現在就送?”
“嗯。”
方白有些不太願意。
他晚上還要刻畫矩陣,而且外麵那麼危險,遍地的汙染體
“放心,這根笛子會保護你,有危險,你就吹響它。”克勞迪婭看出了他的擔憂,笑著說道,“有危險的事情我不會讓你做的。”
“這是額外的路費。”她遞過來一張麵值100娜裡的大鈔。
方白下意識的接過那大鈔,忍不住問,“我能知道為什麼嗎?”
“調查員查出琴師的時候,我哥哥或許會和你們翻臉,哥哥的護衛們都很厲害,雖然調查員也很厲害,但有可能寡不敵眾,將這根笛子帶給朱麗,她會幫你們的。”克勞迪婭解釋說。
方白想了想,感覺還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他提議。
“我還有其它的事情。”克勞迪婭緩緩搖頭。
“好吧。”方白點頭,“那我就先去送笛子,什麼時候看到林叔他們再說琴師的事情。”
“一樣的,把笛子交給朱麗,你的同伴們肯定會出現。”
克勞迪婭看向方白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什麼?”方白回望她。
“你能幫我梳個頭嗎?”克勞迪婭期待地看向方白。
“我不會。”方白搖頭。
“沒事。”
方白拿起木梳,生疏地給克勞迪婭梳頭。
克勞迪婭閉著眼睛,一臉享受。
“我和哥哥,從小相依為命。”她輕聲說道,“那時候家裡日子不好過,連梳頭的梳子都買不起,他就自己做了一個,也是這樣給我梳頭的。”
“後來,他有出息了,成了非凡者,也去過新世。”
“從新世回來後,一切好像就變了。”
她聲音中帶著一絲苦澀,“舊州的人,不應該去新世,人的欲望是無限的,他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樣子。”
方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梳理著她的頭發。
房間裡安靜得隻剩下木梳劃過發絲的聲音。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