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屍坑,地下。
穿過近十幾米長的樓梯,眼前豁然開朗。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完全由玉石鋪就的密室。
玉石的光澤在昏暗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冷,整個密室都被一層淡淡的熒光籠罩。
密室中央,有一個身形消瘦、麵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坐在那裡。
他的手腕和腳踝上纏繞著厚重的鎖鏈,整個人顯得疲憊不堪,但眼神中卻依舊透著一絲銳利。
“你是琴師維托裡奧?”
林墨走上前,語氣沉穩的問。
“是我。”琴師抬起頭,聲音沙啞,“想必,你們就是聯邦的調查員吧,你們來晚了。”
他輕輕歎息,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那小丫頭作出決定的時候,馬可就已經從我這裡拿走了骨琴,妹妹雖然聰慧,但又怎能鬥得過心思狠辣的哥哥。”
“什麼意思?什麼來晚?你不是還活著嗎?”蘇小糖忍不住插嘴,一臉不解。
琴師苦笑了一下,“可以先解開我嗎?我這身板已經快散架了。”
林墨沒有多言,從腰間掏出手槍,在手上轉了一圈,隨後連續開了四槍,子彈精準地射向琴師的手鏈和腳鐐。
子彈擊中鎖鏈,火星四濺,但鎖鏈上隻留下幾個白色的凹痕。
“摻了高品質的玉石...”林墨皺了皺眉,“這石灰城,還有這等會「熔鑄」的人?”
“我這虛弱的身體可經不住你這樣折騰,是想殺了我嗎?”
琴師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子彈雖然沒能打斷鎖鏈,但那巨大的反震力卻真真切切地反饋到了他身上。
“你的精神閾值很高,怎麼會被克勞馬可鎖在這裡?”林墨走到琴師身邊,不知從什麼地方取出一把短刃,刀光閃過,所有鎖鏈應聲而斷。
“真斬斷了?”琴師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他先是揉了揉四肢,隨後緩聲說道,“我很久以前測過精神閾值「LV.1.55」,但那位馬可城主的精神閾值接近「LV.2」,再加上他背後偷襲,你覺得我不應該被鎖上嗎?”
“走吧,你的弟子朱麗在趕過來的路上,你勸勸她不要衝動,這時候再出現殺戮,會加速暴君的孕育。”
林墨語氣平靜的催促。
“暴君...”琴師眼中閃過一絲懼色,“暴君的確可怕,但接下來恐怕會發生更可怕的事情,我們已經走不了了。”
“什麼意思?你知道些什麼?”林墨看向他。
琴師輕輕歎息,語氣中帶著深深的疲憊,“一切的禍源,都是我。”
“急死人了,你倒是一次性把話說清楚!”蘇小糖氣鼓鼓地看向琴師,“沒聽林叔說嗎,一會外麵打起來就不好了!我們來救你,你怎麼還磨磨唧唧的。”
琴師指了指頭頂,“你看看,還能出去嗎?”
聞言,林墨快步走到下來的入口旁,仔細檢查了一番,臉色逐漸沉了下來,“有機關,通道被封死了。”
“我們現在的位置距離地麵有十米深,上麵鋪了兩層將近半米高的玉石,夾層中間全都是複合型的金屬材料,還都融合了玉石,除非是「LV.2」的強者親臨,否則根本打不破。”
“「LV.2」?”蘇小糖看向林墨,一副‘看你的了’的表情。
林墨沒理會蘇小糖,看向琴師問道,“玉石熔鑄材料,精神力阻隔板...一個舊州城主,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他心中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願不要是他想的那樣。
“誰知道呢?”琴師輕輕歎息,“我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在這等著。”
就在這時,林墨不知從什麼地方拿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
他在盒子上扭了幾下,隨後將其扔了出去。
落地的盒子開始變形,像是某種神秘的機械生物蘇醒過來。
四條細長的金屬腿從盒子底部伸展出來,穩穩地固定在地麵上。
盒子的頂部緩緩升起,一根閃爍著銀光的鑽頭從中心伸出緩緩升高。
上方的玉石在鑽頭的衝擊下,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玉石在它的麵前如同脆弱的玻璃,迅速被鑽出一個小洞,碎屑如同雪花般紛紛揚揚地落下。
細長的鑽頭很快便穿透十米高的隔層。
但那微小的孔洞肯定不足以支撐人出去,隻需要圍著邊界打出一個圓環就行。
“「工造-鑽地機」。”感受到方白投來的目光,林墨簡單解釋,“鑽天花板也一樣好用,上麵的牆添加了玉石,自身的堅硬程度肯定會大大降低,這小家夥餘下的能源足夠鑽出一個圓形出口,我們隻需要等待片刻就好。”
說完,他直接坐在琴師身旁,“正好有時間,和我們說說那位馬可城主的事情吧,你為什麼會被抓,以及,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聽林墨問起正事,琴師眼中滿是悔恨。
“我剛剛已經說了,這一切的禍源,都是我。”
他停頓了一會,似乎在整理思緒。
“你們應該調查過我的身份,知道我去過新世,並且還帶回了我的妻子。”
“知道。”林墨點頭。
“我的妻子,名字叫做朱凡燕,是一名非常出色的煉金術師,專攻樂器一道,畢業於『格萊斯煉金大學』。”琴師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懷念和驕傲。
“黃種人?”林墨問。
“嗯。”琴師輕輕點頭,“她是一名亞裔,母親是翼人,父親是黃種人。”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她因為一場意外去世,留下了一本《永生樂章》,那是聯邦明令禁止的「禁忌知識」,隻有用殘留執念的十萬人的骨頭融合製作出骨琴,才能初步彈響樂章的內容。”
“之後,《永生樂章》一直被我保存著,我知道那是禁忌,所以從來沒想過嘗試。”
“但馬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知了《永生樂章》的消息。”
“大概半年前,他偷襲了我,用朱麗也就是我的養女的性命威脅我,逼我交出《永生樂章》,我把《永生樂章》給他了,但他還是不放心我,將我關押在這裡,繼續用朱麗威脅我為他鑄造骨琴,他想要彈奏《永生樂章》。”
“我提前留了一手,在馬可對我出手之前,就將我和凡燕的定情信物「迷途骨笛」送給了馬可的妹妹,那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孩,但我卻失策了,或許是親情打敗了善意,她願意為了她哥哥背負上彌天罪惡。”
“「迷途骨笛」由我的部分骨頭製成,可以將持有者的精神體短暫地拉到我的身旁,我和馬可的所有交易,她都看在眼裡。”
“最初,她的選擇是默認,但隨著馬可開始製造瘟疫,城裡的人越死越多,她才從我這裡問了聯係聯邦的方法,我告訴了她,後續聯邦派你們來調查,就是她傳遞的消息。”
“不過,她能傳遞出信息,一定也是馬可默認的,城主印和持有者之間是有感應的,馬可沒動她,或許也還念及兄妹之情。”
“她放出消息給聯邦,或許是想讓聯邦出手解決城裡的瘟疫,但等你們這些調查員真的到了,她卻又什麼都不說了,明顯是還想繼續包庇她哥哥。”
說到這裡,琴師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馬可也差不多,一直都知道她妹妹是知情人,隻要她開口,所有的謀劃都會功虧一簣,但他始終沒有對她動手。”
“直到這最後一刻。”
“馬可在你們來之前,取走了骨琴,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克勞迪婭...應該已經死了。”
“死了?”方白渾身一顫,聲音中帶著不可置信,“為什麼?他要的骨琴,不是已經做好了嗎?為什麼還要對小婭姐出手?”
琴師看向方白。
“想要彈奏《永生樂章》,還需要至親的屍骨來製作骨琴上的第三根琴弦。”
“很明顯,克勞迪婭是自願的,她願意幫助她哥哥完成這件事。”
“或許是覺得這麼做對不起市民,她才提前通知了你們,希望你們能阻止馬可。”
“一邊是幫助馬可鑄造骨琴,一邊又希望有人能阻止馬可,一個小丫頭,把你們這些人,包括我在內,都耍得團團轉。”
琴師輕輕歎息,既敬佩,又有無奈。
密室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鑽頭旋轉的聲音在回蕩。
“死了...”
“死了......”
方白低聲喃喃。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他忽然明白了。
克勞迪婭讓他做的選擇是什麼。
將琴師被關押在地下室的消息送出去,馬可就會麵臨選擇——要麼放棄所有的謀劃,要麼立刻殺了克勞迪婭,收獲最後的果實。
如果沒有他送消息,一切都還會正常地發展下去,馬可或許不會被逼入絕境,也就不會對克勞迪婭動手。
甚至,他們還能拖到聯邦的支援趕到。
這哪是讓他做選擇
分明...就是讓他殺了她。
方白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呼吸變得急促。
影子在昏暗的微光下開始扭曲。
時而拉長,時而收縮,仿佛要掙脫某種束縛。
然而,這種暴動隻持續了短短幾秒,便被方白強行壓製下去。
“真過分啊。”
“根本就沒給我選擇的機會。”
他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