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會時間是從晚上八點到十二點。
時間一到,這些人準時散場。
人群如退潮般散去。
廠房外。
引擎不斷轟鳴,一道道車燈劃破夜色。
機車群如野獸般咆哮著衝入破舊的公路,車尾噴出各色尾氣。
幾輛老式燃油車吭哧吭哧地發動,排氣管吐出帶著火星的黑煙。
最耀眼的當屬那幾台浮空車,幽藍的光芒在底盤下流淌,無聲地升入夜空。
看起來苦哈哈的小滿也有一輛帥氣的機車。
倒也不奇怪,他是能製作秘藥的非凡者,一個月收入不說太多,一萬娜裡肯定有。
這個收入,比大部分新世打工者的收入要高,花上萬娜裡買一輛代步用的普通機車很輕鬆。
臨時工雖然要求不高,但也不是誰都能當的,至少也要有0.5以上的閾值,要不然連聖痕都沒辦法驅動。
小滿戴上頭盔,引擎發出低沉的嗚咽,他擰動油門衝進夜色,背影竟有幾分瀟灑。
薛誌年的代步工具是輛三輪機車。
生鏽的車架隨著顛簸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排氣口時不時崩出幾個橘紅色的火星,在黑暗中如同呼吸般明滅。
等薛誌年走後,方白等了約莫兩分鐘,才從陰影裡推出自己的自行車。
集會的時候,他已經在薛誌年身上種下風語印記。
當初是準備應對隱禍用的,沒想到用在了這裡。
風語印記能持續六個小時,製作需要消耗三十格精神力,之後每五分鐘消耗一格。
以他現在的精神力儲量,維持到風語印記消失也不會有太大的消耗。
追蹤半徑是三公裡,也完全不用擔心會跟丟。
感受著‘風語印記’的位置。
方白快速蹬了起來。
比那三輪機車的速度隻快不慢。
方白貼著牆角的陰影前行,始終和薛誌年保持三百米的安全距離。
兩側的老舊樓房,偶爾有亮著燈的。
路燈年久失修,僅剩的幾盞間歇性閃爍著,在龜裂的路麵上投下支離破碎的光斑。
這些都是下城的常態。
薛誌年的三輪車突然拐進了一條狹窄的岔道。
他將車停在街角。
不遠處,一棟三層高的房頂上。
透過鏡片和貓眼糖丸的能力,方白將下方的一幕儘收眼底。
薛誌年從懷裡摸出一個紙包。
小心翼翼地解開。
紙包展開,露出一灘不起眼的黑色顆粒。
他開始沿著牆根緩慢行走,手指撚起那些顆粒,看似隨意地撒向各個角落。
他佝僂的身影在月光下走動,將那些黑色顆粒塞進牆縫、撒入排水溝、甚至輕輕吹進破敗的門窗縫隙。
他的動作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將那些粉末撒完後,他拍了拍手上的殘渣,騎上三輪機車遠去。
方白從房梁上一躍而下,蹲下身,指尖輕輕撥弄著散落在裂縫中的黑色顆粒。
那些顆粒在月光下呈現出詭異的質感。
顆粒本就極其微小,表麵還布滿細密的孔洞。
他試著用指甲按壓其中一顆,顆粒表麵突然裂開一道細縫,滲出粘稠的銀灰色液體。
那液體在接觸空氣的瞬間汽化,形成一縷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霧氣。
方白俯身拾起薛誌年丟棄的紙包,反複打量。
紙麵還殘留著些許黑色顆粒,他從地上撿起一些黑色顆粒重新包好裝進兜裡。
騎上車繼續追蹤薛誌年。
穿過一大片荒蕪的種植區,前方突然出現一片燈火通明的居住區。
二十餘層的住宅樓林立。
商場的霓虹將夜空染成柔和的橘紅。
雖然遠不如新市繁榮,但這塊地界應該是附近最繁華的了。
哪怕是夜晚,街道上依舊有不少人流。
薛誌年的三輪車最終停在一棟米色小區樓下。
他的身影消失在電梯的金屬門後。
方白像一片羽毛般輕盈地掠過小區圍牆,最終在對麵的空調外機上找到最佳觀測點。
生鏽的鐵架在他腳下發出細微的呻吟,夜風掀起他額前的碎發。
望遠鏡的視野裡,透過十層的窗戶可以看到一個女人為薛誌年打開了家門。
薛誌年和那女人笑著說了些什麼。
他坐在鋪著碎花桌布的餐桌前,眼角的皺紋在暖光裡變得柔和。
沒多久,那女人將熱氣騰騰的飯菜端到他麵前,然後坐在他對麵,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他們嘴唇開合著,方白隔著玻璃也能想象出那些家常的絮語。
忽然,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蹦跳著闖入畫麵。
薛誌年立刻張開雙臂,臉上的疲憊一掃而空。
小女孩撲進他懷裡時,他布滿老繭的大手小心翼翼托住她的後腦勺,像捧著什麼易碎的珍寶。
女人倚在餐桌旁,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
方白的手指無意識的收緊。
身後整棟居民樓的燈光開始閃爍起來。
像是大樓在進行詭異的呼吸。
方白就這樣盯了兩天。
餓了,就啃著樓下賣的乾硬大餅,渴了,就喝礦泉水。
薛誌年的生活很規律。
每天清晨帶著狩獵汙染的裝備出門,和幾個老朋友一起狩獵汙染,賺取賞金。
一隻普通汙染都夠他們焦頭爛額,有時候甚至還會受傷。
傍晚歸來時,路過偏僻的區域,總會撒上一包黑色顆粒。
直到第三天破曉時分,方白敏銳地察覺到異樣。
薛誌年出門前在樓道裡駐足良久,下樓後,他選擇了這兩天從未走過的路線。
每經過轉角都要假裝係鞋帶,向後警惕的觀察。
就這樣轉到中午。
正午的陽光將咖啡館的玻璃窗照得透亮。
薛誌年坐在靠窗的角落,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杯墊。
咖啡上的拉花早已融化,他渾身緊繃的等待著。
方白隱在街對麵的垃圾桶旁。
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直到一個穿灰夾克的男人推門而入。
那人上身夾克,下身是條白色牛仔褲,周邊的下城居民並無區彆。
他坐在薛誌年對麵,將一個鼓脹的牛皮紙袋推向桌麵。
他們隻是簡短的聊了幾句。
身穿灰夾克的那人很快便起身離開。
方白立即轉移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