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克男步履匆匆地穿過人群,看似漫不經心。
他的目的地很明確,前方街角停著的那輛低調的銀灰色浮空車。
方白眯起眼睛。
這條好不容易咬住的線索,絕不能就這樣斷了。
他過兩天還要回去上課,不可能一直在這盯著薛誌年。
而且從薛誌年的表現來看,他隻是一個播撒黑色顆粒的工具人,盯著他不會有任何進展。
作為‘線頭’,薛誌年的作用就是引出這夾克男。
必須做點什麼,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
一個念頭在方白心中升起。
一圈光紋在方白周邊如水波般無聲漾開。
緊接著,第二圈、第三圈光紋接連浮現,彼此嵌套。
「存在感稀釋」
「幽影步」
完成隱蔽後。
方白緩緩走向那夾克男。
“「風語追憶」!”
一個小小的旋風,悄無聲息的吹向夾克男。
就在標記完成的瞬間。
夾克男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嘴角抽搐著,突然轉身狂奔。
“嗯?”方白神色微凝,察覺到了?
剛走出咖啡廳的薛誌年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迎麵衝來的夾克男撞了個趔趄。
下一秒,一柄泛著冷光的短刃已經狠狠捅進了他的腹部。
薛誌年的瞳孔驟然放大,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卻隻吐出一口溫熱的鮮血。
刀刃拔出又刺入,每一次都帶出飛濺的血花。
薛誌年踉蹌後退,手指徒勞地抓住夾克男的衣領,眼中混合著困惑、恐懼和不甘。
他至死都不明白,為何前一刻還在交易的‘夥伴’,轉眼就成了索命的惡鬼。
牛皮紙袋跌落在地,一遝遝娜裡散落開來,被鮮血浸透。
一捆紙包在血泊中漂浮。
胸口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的薛誌年終於無力地跪倒。
他最後的目光望向不遠處的小區樓。
他的妻女,還在等他回家。
夾克男喘著粗氣拔出最後一刀,薛誌年重重倒下,鮮血在地麵蜿蜒成一條鮮紅的‘小溪’。
路過的行人尖叫著四散逃離。
方白就在不遠的地方看著。
幾次想要出手,但都沒有動。
他眼睜睜看著薛誌年倒在血泊中。
這個男人的死,是他直接導致的。
但那些被播撒在街巷間的未知黑粒,又不知會禍害多少無辜性命。
他應該算是咎由自取。
正義與愧疚在他心中撕扯,最終化為一聲無聲的歎息。
夾克男突然作出瘋狂舉動,肯定已經察覺到了他的追蹤標記。
從而意識到薛誌年的暴露,不惜殺人滅口來切斷薛誌年這條線。
這種極端的反應,的確很有邪教作風。
就在方白思索下一步行動時,一輛黑白塗裝的警車快速駛來,穩穩停在血泊旁。
兩名身穿製服的警員利落下車,其中一人舉槍對準夾克男,“放下武器!“
夾克男出乎意料地配合,他將染血的短刃丟在地上,緩緩舉起雙手。
當警員給他戴上手銬時,方白敏銳地捕捉到他嘴角那抹詭異的微笑。
那不是失敗者的頹喪,而是計劃得逞的得意。
更可疑的是,那些警員。
他們隻把人帶走,地上的屍體和那些錢,都不去管。
望著遠去的浮空車。
方白心中一凜。
這些警員隸屬於聯邦公安機關。
隻負責管理一些普通人,基本上不會參與非凡者事務。
起初,圍觀的人群還很驚恐地後退,幾個膽小的甚至捂住嘴乾嘔起來。
但不知是誰第一個動了心思。
“反、反正他也用不上了......”有人小聲嘀咕道,聲音裡帶著顫抖的貪婪。
就像往滾油裡滴入冷水,場麵瞬間炸開了鍋。
一個瘦小的少年突然衝出來,抓起兩遝錢就往懷裡塞。
這個動作像打開了某種閘門,人群頓時化作瘋狂的洪流。
“滾開!這是我先看到的!”
“媽的彆踩我手!”
“那邊還有!快搶!”
女人們尖叫著互相推搡,指甲在對方臉上抓出血痕。
男人們直接掄起拳頭,有人被打得踉蹌後退,正好跌坐在薛誌年尚未冰冷的屍體上。
一個老太太敏捷地趴在地上,像掃落葉般把散落的鈔票往圍裙裡攏,她身後的小夥子直接拽住圍裙一角,鈔票又嘩啦啦撒了一地。
那些裝著白色粉末的紙包被人群踢來踢去,無人問津。
血泊被無數雙腳踩踏,碾出一個個血色腳印。
薛誌年大睜的眼睛倒映著這荒誕的一幕,瞳孔裡最後定格的是人類最原始的貪婪。
夜色如墨。
方白盤膝坐在冰冷的空調外機上,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對麵那扇熟悉的窗戶依然亮著暖黃的燈光,卻已經失去了溫度。
通訊器中,狐尼的聲音傳來,“怎麼樣了?接觸到了嗎?”
方白用輕緩的語氣講述了來龍去脈。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片刻,說道,“嗯...接頭人的實力不強,按照你的說法,他身上應該銘刻了反偵察的刻紋,所以才能察覺到你的印記,這夥人我也已經查了很長時間,甚至連那個邪教的名字都沒查出來,他們的隱匿非常強,身後的保護傘,也不是一般的大。”
狐尼的聲音忽然變得凝重,“你說的黑色顆粒,名為噬光孢子,它們會溶解在空氣裡,被吸入後,會在人體內緩慢增殖,一點一點吞噬人心中的光,直到將活生生的人,變成汙染...”
他繼續說道,像是在寬慰,“如果正義的伸張,會伴隨著無法預料的犧牲,就證明,黑暗的根係比我們想象的更加盤根錯節。”
“還有一根線頭。”
“換一種思路,慢慢來。”
掛斷通訊後,方白向前看去。
女人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手交疊放在膝頭。
麵前的茶杯裡,茶葉沉了又浮,最終全都沉在了杯底。
她不時抬頭看向門口,耳朵捕捉著樓道裡每一個腳步聲,當電梯在某層停駐時,她的肩膀會不自覺地繃緊,又在確認不是自家樓層後緩緩垮下。
直到深夜,那盞燈依然亮著。
方白推自行車走出巷口,輪胎碾過潮濕的路麵,留下兩道淡淡的水痕。
當第一縷晨光正巧穿透雲層,方白已經出現在聖堂大學的大門前,
他像是穿越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身後尚未散儘的夜色裡,仍飄蕩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息,那味道像一縷幽魂,纏繞住他的衣角。
視線前方的百年古樹下,晨光斑駁,學生們抱著書本匆匆踩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