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旎不知道傅宵寒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也忘了他是怎麼將自己帶走的。
謝夫人那傷心欲絕的樣子卻一直在她的腦海中盤旋著。
都說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但那一刻，同樣作為一個母親，同樣將女兒當做生命的全部，她可以感受到那種絕望。
她可以明白她在看見沐沐的時候，湧起的死的為什麼不是沐沐的想法。
而那個時候，桑旎甚至有些慶幸。
慶幸沐沐……活下來了。
但這樣的想法僅僅過了兩秒就消失了。
然後，她很想要給自己兩個耳光。
——那是她最好的朋友。
在她最難的時候，是謝可幫了她……無數次。
她怎麼能這麼自私？
她怎麼能有那樣的想法？
桑旎甚至覺得自己太過於狠毒。
謝可要是知道的話，肯定會衝上來給自己兩個耳光吧？
然後她會說，認識自己真的是瞎了眼睛，她就不應該跟自己做朋友。
是啊，她要是不跟自己做朋友……那該多好？
她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也不會被自己所連累……
或許就好像謝夫人說的那樣，她就是個掃把星。
她身邊所有的人，都會因為自己受到連累、倒黴。
對她越好，越容易如此。
就好像她的養母，就好像謝可。
所以，是她的錯。
都是她連累了他們。
這個聲音就在桑旎的腦海中不斷地盤旋流轉著。
到後麵，她也忘了自己到了什麼地方，在做什麼。
她的腦子裡是一片混亂，一會兒感覺自己是在那個遙遠的小山村裡，麵容枯瘦的女人將藏起來的餅乾小心翼翼的遞給了自己。
有時候她是在D國，那是她第一次看見謝可的時候，她朝她興奮地招手，開心的笑。
有時候她又站在了雪山下，然後她看見大麵積的雪朝自己湧來，而謝可就站在自己麵前。
她想要讓謝可逃走。
但喉嚨卻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發不出的聲音。
在混沌的時間中，桑旎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等她睜開眼睛時，卻發現自己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中。
她的手臂有些發酸，像是被什麼重物積壓了很長的時間。
而等到桑旎轉過頭的時候倒是一下子確認了那東西是什麼了——傅宵寒正趴在她的床邊。
他原本似乎是想要借此照顧桑旎的。
但他可能已經太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此時桑旎醒了他都沒有發現，依舊沉沉的睡著。
桑旎看了看周圍。
這兒的環境……很是陌生。
她不知道是哪裡，也來不及去想。
這個時候，她隻想找到沐沐。
但她這一動傅宵寒倒是醒過來了。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也反手抓住了桑旎的小臂。
那樣子，就好像生怕自己一個鬆手間，桑旎就會直接消失不見一樣。
桑旎看著他，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你醒了。”
兩秒過後，傅宵寒恢複了神誌，也問她。
“嗯。”
“你發燒了。”傅宵寒鬆開了她的手，說道，“我想你應該不太想要去醫院，所以就讓醫生給你開了藥。”
話說著，他也走到了另一邊，先給她倒了杯水，再將溫度計遞給了她。
桑旎卻沒有接，“沐沐呢？”
“我把她送到我母親那邊了。”
桑旎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頭，但她也沒有說什麼，隻起身要往外麵走。
傅宵寒卻將她攔住，“你生病了，這個狀態是照顧不好孩子的，而且我母親你還不放心嗎？”
“我現在很好。”桑旎卻說道，“我的燒已經退了，我也能照顧好沐沐。”
“你要不要找個鏡子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
“我什麼樣子也不用你管！”桑旎的聲音卻是不耐煩了，手也一把要將傅宵寒推開。
但下一刻，他卻問，“你剛才是不是夢到謝可了？”
當這個名字從傅宵寒的口中說出時，桑旎整個人也直接愣在了原地。
然後，她慢慢看向了傅宵寒。
後者也正直勾勾的看著她，“她葬禮的那天發生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什麼……什麼葬禮？”桑旎卻說道，“誰的葬禮？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的，我說的是謝可的葬禮。”傅宵寒卻沒有給她回避的機會，直接說道，“你忘了麼？那天發生了什麼。”
“我沒忘！”桑旎咬著牙，“你想要說什麼？不就是她媽媽將我們趕出來了嗎？她不就是罵我是掃把星嗎？”
“我知道的！我就是掃把星！所有靠近我，對我好的人都會倒黴！甚至都會死！而我竟然還在慶幸，我慶幸的是活下來的人是我的女兒！我就是這麼自私！夠了嗎？！”
桑旎的聲音尖銳，一雙眼睛更是瞪大，裡麵紅得就好像是要滴出血來一樣。
傅宵寒看著她，卻說道，“不僅如此，你要不再想想？”
桑旎卻是愣住了。
然後，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傅宵寒，仿佛不太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還有？
還有什麼？
她那天還做了什麼？
她怎麼……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傅宵寒在跟她對視了一會兒後，卻說道，“算了，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反正你現在先好好休息，沐沐那邊……”
“我想起來了。”桑旎卻突然說道。
傅宵寒的聲音停止。
“我當時拉著沐沐……”桑旎的聲音在顫抖著，“我拉著她說要帶她去死，給謝可償命，是不是……這樣？”
“所以不是你母親把沐沐帶走了，是她不想看見我了，是不是？”
桑旎抬起頭，眼淚也順著掉了下來。
“為什麼？我為什麼……為什麼要那麼做？沐沐她好不容易才活下來了的啊，我比任何一個人都希望她能好好活著，我怎麼能……我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我還做了什麼？”
桑旎還想要繼續往下想。
但她的腦袋在這一刻卻好像要炸裂開一樣。
她不得不伸手捂住了，然後手指用力地扯著自己的頭發。
“我想不起來了……傅宵寒，我到底還做了什麼？我為什麼都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