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桑旎看了傅宵寒一會兒，卻突然笑了一下，朝他眨了眨眼睛後，說道，“我忘了。”
她這個回答卻是下次傅宵寒怎麼也沒有想到的。
而下一刻，桑旎已經準備躺下。
傅宵寒看著，手趕緊將她攔下，“你的話還沒說完。”
“說完啦，我都說了我忘了。”
桑旎說道。
傅宵寒的唇角一下子繃緊！
他知道，桑旎就是故意想要戲耍自己。
他原本還想追問的。
不過他的視線很快落在了桑旎腦袋的繃帶上——此時她剛醒沒多久。
就連臉色都仿佛還有些蒼白。
所以傅宵寒也沒有繼續追問，隻慢慢將她的手鬆開了，再說道，“那你睡吧。”
他如此輕易答應的態度倒是讓桑旎愣了愣。
傅宵寒甚至還伸手幫她整理了一下被子，再說道，“我在這兒陪著你。”
他這麼一說，桑旎這才注意到了他那通紅的眼睛。
在他的下巴上還有沒有刮乾淨的胡渣。
他本來就是一個很愛乾淨的人。
所以桑旎真的很少看見他這個樣子。
頓了頓後，桑旎這才想起問題，“我睡了多長的時間？”
“兩天。”傅宵寒倒是很快回答，“準確的說是49個小時。”
“你一直在這裡？”
“嗯。”
傅宵寒的回答很是平靜。
仿佛對他來說，這是一件多麼尋常的事情一樣。
桑旎忍不住說道，“你不休息？”
“我有睡覺。”傅宵寒倒是很快說道，“你放心吧，我沒事。”
桑旎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說道，“你應該不記得了吧？”
“什麼？”
桑旎沒有管他話裡的疑惑，隻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剛回到桑家不久，他們為我舉辦了一個派對。”
桑旎剛醒不久，剛才又說了那麼多的話，此時精神其實已經有些勉強了。
但這個時候，她還是想堅持將這件事告訴傅宵寒。
不等傅宵寒回答，桑旎已經繼續說了下去，“當時派對上還有一個很大的泳池。”
“他們邀請了很多人，表麵上看像是在慶祝我的回來，但那個時候，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些場麵，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
“所以其實我站在人群中間，更像是一個被人取笑的小醜。”
“當時，還有人將我推下了泳池。”
其實在推下泳池之前，他們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因為在那之前，所有人都隻覺得桑晴才是真正的桑家大小姐。
她的“突然”到來，就好像突然分走了屬於桑晴的那一份寵愛，他們替桑晴打抱不平。
嘲笑她、諷刺她。
她不服氣，所以大聲跟那些人爭辯著。
在推搡的過程中，桑旎也不知道是誰將她推了下去。
冰冷的池水很快將她整個人淹沒！
她身上原本還穿著桑家給她準備的粉色公主裙。
那紗裙的材質是落水的這一刻立即漂了起來，浮在水麵上，露出了下麵她自己偷偷穿著的醜陋的貼身衣物。
泳池邊上的人都看見了，於是立即又爆發了一場場瘋狂的大笑！
可那個時候，桑旎根本顧不上那些笑聲。
因為她連能否生存下去都不知道。
過去的十年時間，她都是在深山中長大的。
彆說遊泳，她連小溪邊都沒有去過。
所以當水流迅速淹沒她的鼻腔時，她整個人瞬間感覺到了一陣……窒息。
雖然她對這個世界很不適應。
但那個時候，她確信自己的父母是愛她的。
要不然，他們不會尋找自己這麼多年。
她才剛回來……
所以，桑旎拚命地想要抓住手邊的什麼東西，手腳不斷的撲騰著。
她希望她的爸爸媽媽可以儘快發現這邊的狀況，將自己救上去的同時，再將那群惡劣的人狠狠教訓一通。
可是……沒有。
桑旎不知道自己在水中過了多長的時間。
或許隻有幾秒，或者是幾十秒。
但那一刻，她的思緒都被無限的放大和拉長。
從最開始的詫異憤怒，到中間她相信會有人來救自己的自信篤定，再然後是……懷疑和恐懼。
很快，她連思考都沒有辦法了。
水流不斷鑽入她的鼻腔和耳朵，讓她無法呼吸。
甚至連那不斷掙紮的手腳在這一刻也慢慢落了下去。
也是在那個時候，一道清脆的落水聲響起。
——是有人從岸上跳了下來。
他身上穿著白色的西裝。
桑旎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想起來的卻是自己今晚第一次在派對上看見他的時候。
他好像是被人逼著過來的，臉上帶著明顯的不耐煩，眉宇之間更是明顯的冷漠。
明明是……那麼好看的一張臉。
桑旎還聽見桑晴親熱地叫他，宵寒哥哥。
他好像也隻有在麵對桑晴的時候，臉上才有那麼幾分表情。
所以桑旎以為，他和其他人一樣，也都討厭著自己。
就在桑旎想著這些時，他已經到了她麵前。
他的手穿過了她的胳膊，拽著她的同時也在不斷向上遊動。
他的力氣很大。
桑旎在反應過來的瞬間，是緊緊抓著他的手不放。
可他並沒有因此被她帶下去，而是越發抓緊了她的手，再帶著她繼續往上。
最後，破水而出！
桑旎當時的神誌已經有些不清楚了。
但在那一刻，她的第一反應卻是轉頭去看他。
月光下，男孩兒的唇角依舊緊緊抿著。
臉上依然是明顯的不耐煩，眉頭也輕輕皺起。
那個樣子也如同拓印一樣，直接印在了桑旎的腦海中。
很多年後，她也依然能清楚地想起他當時的樣子。
就好像是……矜貴而憐憫世人的神明一樣。
後來，桑旎就暈了過去。
一如現在她的狀態。
桑旎甚至也沒有記憶自己到底有沒有將這件事跟傅宵寒說完。
迷迷糊糊之間，她卻好像聽見了傅宵寒的聲音。
還有他那輕輕抱著她的手。
像是安撫，又像是愛戀。
桑旎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手。
——就好像當初他帶著她從那仿佛深不見底的泳池中離開時一樣。
而傅宵寒的反應也和當時沒有任何不同。
他好像知道她的恐懼和不安，所以他沒有鬆開手，而是更加用力地……抓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