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峰徹底過上了他想要的清閒日子。
手機關機後，世界仿佛都安靜了。
再沒有什麼跨國電話會議，沒有什麼需要他拍板的幾十億上百億的項目。
小何偶爾還會過來，帶著一些實在繞不開的文件，或者彙報一些黃土高原那邊的進展。
比如第一茬草已經按照計劃焚燒完畢，草木灰均勻地鋪在了地裡，準備迎接來年的再次播種。
比如越野車測試場的建設進度，那條五百公裡的環形路已經開始勘探設計。
李雲峰聽著，多數時候隻是點點頭。
“行，我知道了。”
“老板，這個南棒分公司的季度報告……”
“小何啊，你現在是龍騰的大管家，這些事你看著辦。”
李雲峰擺擺手，端起旁邊的茶缸，吹了吹熱氣。
小何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把文件收了回去。
他發現，老板是真的不想管事了。
那種徹底的放手，不是裝出來的。
李雲峰每天的生活極其規律。
早上起來，先去院子角落的牛棚看看那頭黃牛。
這是之前李家坳送來的，說是感謝李老板給村裡修路通水。
李雲峰沒拒絕，留了下來。
他會親自給牛添上草料，拍拍牛背。
然後去馬廄，看看那兩匹神駿的汗血寶馬。
這馬通人性，看到李雲峰過來，會打著響鼻，用頭蹭他的手。
李雲峰會給它刷刷毛，喂點精料。
院子裡的兩條大狗，旺財和富貴，早就搖著尾巴跟在他腳邊了。
喂完牛馬，喂狗。
之後，孫麗娟也差不多準備好了早飯。
簡單的農家飯菜，小米粥，饅頭，自家醃的小鹹菜。
吃完早飯，李雲峰會搬個小馬紮，坐在院門口曬太陽。
手裡端著一個大茶缸，裡麵泡著濃茶。
看著村裡的人來來往往，偶爾有人路過，會停下來跟他打個招呼。
“李老板，曬太陽呢？”
“嗯，王大爺，忙去啊？”
“是啊，地裡還有點活。”
簡單的寒暄，沒有太多客套。
有時候，他也會牽著馬出去溜達一圈。
不是去那片廣袤的改良地，就是在村子周圍的山坡上轉轉。
汗血寶馬腳力好，跑起來風馳電掣。
但李雲峰更多時候隻是讓它慢慢走著。
下午，他會待在屋裡。
看看那台好不容易架起天線的電視機。
信號時好時壞，畫麵模糊不清。
但他似乎看得很投入，不管是老電影還是新聞聯播。
或者，就隻是聽聽收音機裡的評書。
孫麗娟則在一旁安靜地做著針線活，或者看看書。
兩人很少說話，但氣氛很融洽。
這種日子，單調，重複，甚至有些枯燥。
但李雲峰樂在其中。
他好像真的成了一個退休的老頭，把前半生的波瀾壯闊都忘在了腦後。
村裡人對這位“大老板”也從最初的敬畏，慢慢變得熟悉和隨意起來。
知道他沒架子，好說話。
時不時還有人送些自家產的東西過來。
一捆剛砍的柴火，幾斤新磨的麵粉，或者一籃子自家樹上結的果子。
李雲峰和孫麗娟照單全收，然後回贈一些城裡帶來的東西。
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地過著。
黃土高原上的草，燒了一茬又一茬。
那片土地，在反複的折騰中，似乎真的在慢慢積蓄著生機。
電視裡的日期，從十月跳到了十一月，又從十一月變成了十二月。
天氣越來越冷，雪下得也越來越勤。
院子裡的積雪常常沒過腳踝。
某天，李雲峰喂完牛，搓著凍得通紅的手回到屋裡。
孫麗娟遞給他一杯熱水。
“外麵又下雪了，看樣子今晚小不了。”孫麗娟望著窗外說。
李雲峰喝了口熱水，暖意傳遍全身。
他看著窗外飄飄灑灑的雪花，又看看屋裡燒得旺旺的爐子。
“麗娟。”他忽然開口。
“嗯？”孫麗娟抬起頭。
“咱們回大草甸子吧。”李雲峰說道，語氣很平靜，就像在說晚上吃什麼一樣。
孫麗娟愣了一下，隨即放下手裡的活計。
“好啊。”她笑了笑，“是該回去了，這邊太冷了。”
沒有問為什麼，沒有猶豫。
仿佛這個決定，是兩人早就商量好的一樣。
“嗯，東北這時候估計也大雪封山了，回去正好貓冬。”李雲峰也笑了。
決定了，就開始準備。
李雲峰把小何叫了過來。
“小何，幫我安排一下，我要回東北老家。”
小何有些意外，但立刻點頭：“好的老板，什麼時候走？需要準備什麼？”
“儘快吧。車子我自己開。你幫我安排一輛大卡車。”李雲峰指了指馬廄的方向，“把我的馬運回去。”
“運馬？”小何確認道。
“對，汗血寶馬。”
“好的老板，我這就去安排。”小何記下，“那……這邊的牛？”
李雲峰想了想，“送給村裡吧，看哪家需要，就給哪家。”
“明白了。”
小何辦事效率很高。
第二天，一輛大型運輸卡車就停在了院子外麵。
卡車經過特殊改裝，車廂寬敞，鋪著厚厚的墊料，確保長途運輸中馬匹的舒適和安全。
村裡人聽說李老板要把那頭神駿的寶馬運走，都跑來看熱鬨。
李雲峰親自牽著汗血寶馬，安撫著它的情緒，引導它走上卡車的斜板。
那匹馬似乎也知道要遠行，顯得有些焦躁，但還是順從地走進了車廂。
固定好馬匹，李雲峰又把送牛的事情跟村長說了。
村長找了幾家最困難的農戶，最後決定把牛送給當初送牛來的那家人。
那家人感激涕零，對著李雲峰連連道謝。
李雲峰隻是擺擺手。
家裡的東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旺財和富貴兩條大狗似乎察覺到了主人的意圖，興奮地在院子裡跑來跑去，圍著李雲峰和孫麗娟打轉。
一切準備就緒。
李雲峰開著那輛經過改裝，性能強悍的「龍騰」越野車。
孫麗娟坐在副駕駛。
後座上，旺財和富貴占據了各自的位置。
那輛裝著汗血寶馬的大卡車，則跟在後麵。
車子緩緩駛出李家坳。
李雲峰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這個他待了幾個月的小村莊，還有遠處那片正在經曆蛻變的黃土地。
他沒什麼留戀。
對他來說，這裡隻是人生旅途中的一個驛站。
現在，他要回家了。
回那個生他養他的大草甸子村。
車輪卷起地上的積雪，一路向北，朝著白山黑水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