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明母親的手停在半空,菜籃子摔在地上,青菜散落一地。
外婆顫抖著站起來,布滿老繭的手緊緊抓住門框。
趕到殯儀館時已是傍晚。
一個穿著灰色製服的中年男人正在接待大廳等他們。
“實在抱歉。”男人翻看著登記簿,語氣中帶著例行公事的歉意,“因為太久沒人認領,按照規定,我們已經在昨天進行了火化。”
“這怎麼可能?”狄明母親的聲音有些發抖,“你們怎麼能……”
“按照規定,無人認領的遺體保存超過一定期限就要進行處理。”工作人員的解釋滴水不漏。
殯儀館的走廊寂靜而空曠,隻有母女倆的抽泣聲在回蕩。
工作人員低著頭,仿佛在專注地整理文件,實則在躲避那撕心裂肺的哭聲。
夜幕降臨之際,一個裝著骨灰的精致盒子被交到了狄明母親手中。
盒子很重,卻又輕得像一顆破碎的心。
沒有人知道這盒子裡裝的,是否真的是狄明的骨灰。
這個疑問,將和昨晚深夜裡遞出的厚厚信封一起,永遠成為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蒲村,狄明的遺像被擺上了正堂。
外婆跪在蒲團上,口中念念有詞。
狄明母親坐在一旁,怔怔地看著兒子的照片。
照片裡的年輕人笑得陽光燦爛,仿佛還在昨天。
而此時此刻,在遙遠的邊境某處,一個男人正踏上一條沒有歸期的路。
這將是一個永遠的秘密,被深深地埋藏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如同某些永遠不會被公開的真相一樣。
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上朗安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帶著一絲難掩的愧疚:“鳴哥,對不起。”
楊鳴轉頭看了他一眼,嘴角上揚:“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我之前……以為你真要讓狄明去自首。我不該懷疑你的決定。”
“如果隻是進去幾年,”楊鳴望向窗外,“也許我真會讓他去自首。出來後,至少能堂堂正正做人。”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接下來的話:“我們這種人,最忌諱和執法隊走得太近。道不同,終究不能相為謀。”
這番話表麵上是對朗安說的,實則更像是一種自我提醒。
楊鳴清楚,任傑讓他交出狄明的要求,從一開始就注定是一場不可能的交易。
不僅是因為狄明曾多次在關鍵時刻幫他化險為夷,更重要的是那個“大清洗”的夜晚,當所有人都在觀望時,狄明毫不猶豫地站在了他這邊。
如果他真的把狄明交出去,其他兄弟會怎麼看?
還會有誰願意為他赴湯蹈火?
更深層的原因在於,這種背信棄義的行為,與張誌強有何區彆?
作為一個從泥濘中爬出來的人,楊鳴太明白底層人互相依存的道理。
江湖中人重義氣,不是因為他們天性善良,而是因為這是他們在黑暗中唯一可以相互托付的信任。
他不可能按照任傑的意思行事。
因為他不是執法隊的人,不是任傑的附庸,更不會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彆人手中。
他寧可選擇一條更艱難的路,也不願意背棄自己的原則。
……
省城,執法隊總部門口。
陽光斜射在灰白色的辦公大樓上,映出一片刺眼的光暈。
淩誌車停在街道對麵的一片梧桐樹下,樹影將車身分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
朗安從副駕駛下車,手裡拿著一個牛皮紙質的文件袋。